明岱一先办完了罗婷交代的事儿,然后带着李倾北去了江边的景观台。
李倾北下车,摘下头盔:“上一个戴你头盔的姑娘挺香啊。”路上,李倾北双手拽着明岱一的衣服,他车速虽快,但也很稳,没像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那样使诈,故意急刹或提速,好让心仪的女主角抱住自己。
李倾北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倒退的街景,又看看身前这个宽厚的背影,觉得这样的场景就跟电影里似的,挺浪漫的。
想着想着,不自觉心跳加速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想平复这份悸动。
结果闻到一股清香,顿时脑补出别的姑娘也是这样坐在后座,也是这样拽着他的衣服,不,说不定搂着他的腰,跟着他穿梭在这里那里……顿时不浪漫了。
事实上是明岱一自掘坟墓,李倾北的这顶头盔是他和自己的头盔一起买的,也确实是想要买给一个姑娘的,只不过明岱一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姑娘会是谁。
偶尔他会幻想这顶头盔的主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姑娘,让他想要献出后座,带着她穿梭在这里那里……
他一直没想出什么结果,直到李倾北出现了。
这个世界上,人与人的相遇是一件玄妙的事,有些人你第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你必须和他发生点什么。
这顶在家等主人出现的头盔已经一动不动地睡了很长时间,明岱一担心会有不好的气味,所以今天带出门前特地往里喷了点香水,没想到反倒让李倾北误会了。
明岱一懊恼地抿抿嘴,胡言乱语道:“那是头盔自带的香味儿。”
李倾北被逗笑了:“头盔还有体香?”
明岱一顺势应道:“嗯,还能定制呢,你要是喜欢六神,下回我就喷点花露水。”
李倾北愣了一下之后反应过来,顿时,又浪漫了。
江边的观景台是个热闹的地方,一头一尾建了两座灯塔,平时是不让游客上去的。但明岱一似乎和这里的管理人员挺熟悉,直接拿了钥匙,带着李倾北进了灯塔。
灯塔内部昏暗潮湿,霉味扑鼻,李倾北抬头看着漩涡一样的楼梯,一阵头晕目眩。硬着头皮跟着明岱一往上爬,直到登上塔顶,才由衷感慨累点也值得。
浩瀚江水,茫茫无际。
午后的阳光洒在江面上,闪烁如星光,几艘渔船缓缓地行驶着,美得像画,令人心旷神怡。
高处风大,李倾北的长发被吹得纷飞,明岱一眼带笑意看着她,只觉江景不如她。
他从衣服兜里掏出两根棒棒糖,一根递给李倾北:“喏。”
李倾北接过来,一边拆糖纸一边说:“你几岁啊,还吃棒棒糖?”
明岱一已经拆完他那根塞进嘴里了:“小时候可想吃这个了,看见别人嘴里叼个棒棒糖就觉得巨酷,但……”但他家里穷,没有吃糖钱,“反正每回路过村头的小卖铺,我就想,等我长大了,我要叼遍全世界的棒棒糖。”
“还挺有志气。”李倾北看他一眼,“村头?你不是这个城的吗?”
明岱一点点头:“嗯,小地方来的。”
李倾北含着棒棒糖,嘴里一股可乐味:“听你说话倒像是这里的人。”
明岱一说:“来得久了就像了呗。”
“你多大啊?”李倾北故意逗他,“看着比我还嫩点儿。”
明岱一笑起来:“胡闹。”
两人在灯塔待了一下午,站得累了就靠着围栏坐下,闲说些有的没的。
时而无言,只是看看江景也觉得挺自在。
认识的第二天,他们之间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沉默也自在、胡言乱语也自在、笑也自在、不笑也自在……
不知不觉,金灿灿的夕阳铺上天空,吹来的风有了些凉意。
明岱一带着李倾北回了鼎盛。
四个小伙子一改散漫的状态,精神抖擞地站在门口,规规矩矩地对着明岱一和李倾北打招呼。
明岱一看看他们,进门走到柜台:“老板来了?”
罗婷正在算账,没抬头,只是应了一声。
李倾北莫名有些紧张。
进到办公室,今天,那张办公椅上坐着个很有福相的中年男人,微胖、穿着件t恤衫,没戴大金链子、也没有青龙白虎的纹身附体,倒是手里捏着一串念珠——他就是鼎盛的老板,朱广昭。和李倾北想象中不太一样,他看起来很随和,很像皇阿玛。
贾义夫站在他边上,指着电脑屏幕上的表格正在说着什么。
明岱一打招呼:“老板、义哥。”
贾义夫看过来:“回来啦。”他迎着李倾北走过来,推着她去到朱广昭跟前,介绍道,“这就是阿北,李超的女儿。”
李倾北僵住,也不知该怎么打招呼。
朱广昭笑眯眯地打量着李倾北:“多好看啊这闺女。”
李倾北忐忑地开口:“老板好……”
“哈哈哈——”朱广昭笑起来也像皇阿玛,“好好好,你的事儿我听说了,你就安心在这儿干着,啊。”
李倾北点点头。
“来。”朱广昭把手里的念珠递给了李倾北,“这就当是见面礼了,你拿着。”
“……谢谢。”李倾北伸手接过,念珠还有温度,手感很温润。
“哈哈哈——”朱广昭又笑了两声,“义夫啊,你带阿北先下去吧,让婷婷张罗个晚饭,我和阿明说点事儿,一会儿下来。”
“好嘞好嘞。”贾义夫连声应下,带着李倾北出了办公室。
李倾北稍稍松了口气,关上门的时候,隐隐听见朱广昭对明岱一说:“你父母的事,我打听到一些了……”
“哎,你快把这珠子戴上。”贾义夫拍了拍李倾北,惊得她颤了颤。
“啊?”李倾北看着手里的念珠。
“哥说得没错吧?老大准会喜欢你。”贾义夫指指那串念珠,“这可是他的贴身物,你戴着它,别人看见了就都不敢欺负你了,比护身符都好使。”
原来如此,李倾北心里先是一暖,可面对这种莫名其妙的善意,她依然还没什么实感。
小时候她曾在日记本里写过,她想要拥有一个会保护她的人……
她没有想过,有意保护自己的人会出现在这个昨天对她来说还是龙潭虎穴一般的地方。
这种反差让她觉得不切实际,也很讽刺。
罗婷去巷子口的饭馆点了些菜,分放在两张麻将桌上。众人都不先吃,等着朱广昭下楼。
四个小伙子已经饿坏了,一眼不眨地呆望着桌上的饭菜咽口水。
好在过了不久,朱广昭他们就下来了,不知道他和明岱一说了些什么,李倾北看到明岱一下楼的时候,表情很暗淡。
大元、四个小伙子,还有李倾北挤在一桌,朱广昭他们坐在另外一桌。
刚坐下,陆鹭打来了电话,李倾北跑到门口去接:“喂,妈。”
“诶,小北啊。”陆鹭的声音很愉悦,“你吃饭了没有啊?”
李倾北答:“嗯,在吃呢。”
“噢,我和刘叔准备去吃海鲜呢,我跟你说,这里的风景好好看,我们今天逛了一下午,我腿都走肿了,下次带你一起来玩儿,你肯定也喜欢。”陆鹭关心道,“你没又吃方便面吧?不健康的,你还在长身体呢。妈妈床头柜的抽屉里有钱的,你拿着出去买点好吃的。”
“嗯。”李倾北应着,“没吃方便面。”
陆鹭算是安心了:“行,那妈妈也吃饭去啦,挂啦,爱你。”
李倾北挂了电话回到鼎盛,朱广昭招呼她:“阿北啊,你坐过来吃吧,这帮小子一吃饭就饿狼扑食一样,肉都让他们吃去了。”
李倾北愣住。
明岱一起身搬了个凳子放在自己边上,李倾北才过去坐下。
丁满把她的碗筷摆过来,罗婷给她盛了碗汤,朱广昭多夹了一块排骨给她:“多吃点,长身体呢。”
李倾北低着头:“谢谢。”
朱广昭看看她:“阿北,你爸是单身啊?”
“没有。”李倾北回答。
朱广昭哦了一声:“那他这事儿,你妈没跟他闹吗?”
李倾北如实说:“我妈不知道。”
“瞒着呐?”朱广昭接着打听,“不好瞒吧?你要是天天晚上都出来,你妈不会问吗?”
“没事,她也不怎么在家。”李倾北咬了一口排骨。
朱广昭沉默了一会儿,把一盘蔬菜往李倾北这儿推了推:“也吃点菜,婷婷说女孩子都要吃蔬菜,对皮肤好,是吧?”他笑了一声,“看不出来吧?你婷姐都四十了,还像十八一样。”
罗婷接茬道:“三十六!每年我都要纠正您一遍是不是啊?”
“哈哈哈哈……”
晚餐就着欢声笑语,让人莫名吃出一种家的氛围。
饭后,朱广昭没有多待,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四个小伙子去外头溜达,贾义夫回了办公室,明岱一陪着李倾北在一楼坐了一会儿,就见有六个穿着制服的年轻男女走了进来,他们跟罗婷打了声招呼,直接上了二楼,明岱一说他们是这里的荷官。
不多久,迎来一波客人之后,鼎盛的大铁门就关上了。
一整晚,这里的活确实比李倾北想象中还要更轻松一些,真就只是端茶倒水而已,跑腿的活明岱一都差遣那四个小伙子去干了。
客人之中有不少李倾北熟悉的面孔,也有似梨园的人,当着面谁也没有多问她什么,只是打个招呼、闲说了两句而已。不过背地里是如何议论的,就五花八门了。
一楼就跟寻常的棋牌室没什么两样,说起来,李倾北从小就混迹这样的场所。陆鹭爱打麻将,李倾北小的时候,陆鹭就成天泡在麻将馆里,一开始她不放心李倾北一个人在家,就带着她去麻将馆玩儿,好一阵子,李倾北都是听着麻将桌上丁零当啷的声音、趴在沙发上睡着的。
后来李倾北大一些了,就开始自己呆在家里了。那会儿她还挺开心,觉得自己很自由,想看电视就看电视,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真奇怪啊,为什么人长大了,原本开心的事情,都变得不开心了呢?
快到凌晨一点,明岱一过来跟李倾北说:“走,送你回家。”
李倾北看了一眼时间:“不用,就几步路。”
明岱一已经往外走了。
李倾北去跟罗婷打招呼:“婷姐,我先回去啦。”
罗婷还在嗑瓜子:“嗯,嗯,回去吧。”
回家路上,李倾北问:“今天周六,我看挺热闹的,我走了你们忙得过来吗?”
“没人真当你是个服务员儿。”明岱一说,“缺服务员这事儿是义哥瞎扯淡的,你爸那事让他有点儿头疼,他可能就是想着,让你在这儿干活,他在老板那儿好有个交代,老板对外就也有了交代。在这儿……事事都得有个交代。”明岱一点了根烟,“不过义哥他老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没想到你还真来了。”
李倾北眨眨眼:“啊……合着我是上了姜太公的鱼钩了呗?”
明岱一笑笑:“也不是,义哥……他大概是觉得你挺适合这里的吧。”
适合……
李倾北也点了根烟。
这是值得高兴的事、还是值得难过的事呢?
李倾北不说话了,明岱一试探地看了她一眼,在心里掂量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回到家里,李倾北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看手机。
三人群有了新的篇章——赵青山和孙远芳的战役彻底打响了。李倾北在灯塔上看风景的时候,赵青山趁孙远芳出门买菜的功夫,离家出走了。
李倾北总觉得这事儿不靠谱,在群里发送道:你妈不得炸?
夏虎立马出现:炸一天了都。
李倾北坐起身来,靠在床头:你还没睡?
夏虎发了一个黑眼圈的表情包:咋睡?世界大战了都。
李倾北问:什么情况?
夏虎说:青山把他妈拉黑了,他妈到处找不着他,还来了我家一趟,害得我被我爸抓着审了一晚上,嘴都说掉三层皮。
李倾北:你咋说?
夏虎回:还能咋说?不知道呗。他妈今天太吓人了,当着我爸妈的面呢,说话也是一点儿不客气,都给我妈气着了。哎,他妈去没去找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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