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池慕云在里间沐浴,是听到了外面的纷争,还没沐浴结束,草草擦了身体便穿衣出来了。瑾王周身,好似还弥漫着带有樗离花香的水气。
瑾王略理了理衣袖,负手站着说道:“上官大人在这个案子上,倒也是十分上心?”说罢,便直直盯着面前的上官隼。
上官隼此刻脸上飘过一丝轻佻颜色,望着眼前的这双人:“下官只是前来询问一二,不晓打扰了瑾王在此安歇。”说罢,便用十分微妙狡黠的目光看着如晦。
这番情状,如晦心如火燎,倍感不安。瑾王倒神色很是淡定,接着说道:“王旭之事情,虞大人和本王自会查验,你且去吧。”便将上官隼逐了出去。
待上官隼悻悻然离去,如晦抬头正欲说话,看着眼前的瑾王,皎白的衣襟疏松地贴合着身体,颈后的几缕头发微微浸湿了。如晦抬头,发现瑾王正看着自己,便顿感已是十分逾越礼数了,后退了一步,躬身拘礼。
“殿下,您先在此处休憩片刻,下臣去烹茶。”说罢便大步而去了。
池慕云一身内服,也只能留在此处等着肃商取了衣袍回来,如晦离去之后,便随意在如晦案前翻了翻。这案几上多是些卷宗、史书、还有三两本诗册,一堆兵器的画稿纹样。
不多时,一名小厮便端了一盏热茶进来,奉给了瑾王。瑾王接过茶,想着刚刚如晦那幅窘迫神色,不由露出隐隐的笑意。
肃商脚步倒是不慢,瑾王一盏茶方才饮罢就回来了,侍奉着瑾王更了衣,二人便准备离开大理寺。瑾王走出来,见如晦正在竹园石凳上翻看着卷宗。
瑾王走过去说道:“王旭中了赤羽寒的毒,癫狂过后就再无生机了,往后就是个活死人。赤羽寒是西境才有的毒,我会去查一查的。”说罢,与肃商便出了东苑。
那之后的好几日,如晦都难以安枕。倒不是因为那日触目惊心的场面,而是王旭如今像个活死人一般躺在大理寺里,这人算是无用了。死人嘴里,自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还是得找活人问问。
寻常人爱好钱财,要么是喜好奢侈宝物,要么就是眷恋娇艳美色,无出其它,王旭也并不例外。除了在府上光明正大聘的一位正室夫人,淳国公府次女孟氏,以及两位良妾之外,在胤都的胥香楼里,还安顿着他的情好,名唤潋朵儿。
王旭身涉西平府军资,又因西境奇毒变成了如今模样,这种种怕是还得去拜会一下这位被他长期蓄养的美娇娘。因为潋朵儿并不是圣朝人,她来自大龑国。大龑位居西南,是西平府在西境最大的威胁。
胤都男儿都应该知道,去胥香楼里度良宵,子夜是最好的时候。胥香楼傍水而建,规模很是恢弘。虽是花楼,除了那数不尽的娇艳良人之外,还经营着很多消遣营生。打马吊,杂耍,诗会,酒会,舞局,一应俱全。
正可谓“但作胥香楼间鬼,不为昆仑清白仙”。
这般场所,普通家的女儿是去不得的,但如晦能去,因为老祁王便是这胥香楼最大的股东。
当年先王还在,祁王也并不像如今年迈,他最大的乐趣,就是领着怀恩和如晦两兄妹去胥香楼看烟火和灯船。怀恩那时方才是个七八岁的少年,如晦还是个不愿自己走路的小娃娃,祁王也是十分的耐心,抱着如晦看完一整场烟火都不嫌劳累。
怀恩刚过了十二岁的生辰,虞敏便故去了,一个少年便在父亲故旧的看护下开始执掌神兵府,抚养年幼的妹妹。原是这光明璀璨烟火,也照不尽世间的寒苦。
进了胥香楼,管事的人便认出了如晦,引着她上了楼,去了往日里最爱去的洛河清居的雅间。这个雅间临着洛河而建,一般也不会让其他看客进来,坐在雅间最外的位置,一眼望去,整个洛河夜景便尽收眼底了。
子夜将临,衬着洛河里花船印出的潋滟灯火,这时喝上一壶清冷的酒水,便觉得什么烦难也都消散了。
如晦慢慢悠悠喝了半个时辰,此时,成堇方才来了。
“问出什么了吗?”如晦问道。
“潋朵儿这两日都只陪了一位客人”成堇说着,声音有些瑟瑟。
“什么人?”如晦摇了摇盏问道。
成堇此时也并不明白,那潋朵儿是王旭蓄养的妾,王旭入狱也才一月左右,怎得又攀上了这等权贵?
如晦见成堇很是犹疑,便转头看着她。
成堇沉默了片刻道:“是上官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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