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两人已走到车边,后座上坐着周安和她的男朋友,现在他们知道这男生叫什么了:方忆少,一个挺文艺的,听上去就像是书生的名字,和他的气质倒挺搭的。
一上车,周安就开始叽叽喳喳的,他们早商量好了,一起去山塘街吃肉汤圆,因为周安想吃,打算吃好了,再逛逛消个食,买些当地的特色商品回去送给住在山上的朋友们。这些东西本来在网上也是可以买的,但周安觉得亲手挑选的才显诚意,她说上回给一个朋友买了条丝巾,一百块钱不到,印花是山塘街的桥,天青色的底子,水墨色的图案。
那位朋友喜欢得不得了,系了一个秋天,各种系法都试了,连做发带也没放过,夸赞周安有眼光,把这条丝巾戴在身上,总觉得接近了江南的山水,温婉水灵了三分。
周安问崔铭生:“嫂子,吃咸汤圆行吗?”
崔铭生哪会说不行,江南人的小确幸就在于一日三问: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任何不开心的事,仿佛用吃的都可以解决。作为土生土长的江南女孩,周安和方忆少就汤圆应该是咸的还是甜的这个话题展开了大讨论,方忆少坚持放了糖的芝麻汤圆最好吃,周安囔囔着:“甜的有什么好吃的,腻死了,你嫁给我了,以后要跟着我吃咸汤圆,听见没有!小方子,长耳朵了吗!”
小方子据理力争,声称甜汤圆是他家乡的味道,咸汤圆入不了口,打死他也不吃。
周安掐他,拧他,逼他就范,外加一本正经地数落,而小方子嘻哈一会,求饶一会。
咦,就为这个,两个年轻人吵吵了一路,别人吵架是面红耳赤,他们吵架是换种方式秀恩爱,搞得坐在前排的老夫妻恨不得把耳朵堵住。
老夫妻聊的话题就接地气多了。
崔铭生问道:“雪儿吃饭了吗?”
周宁道:“在你爸妈那呢,崔琰这次月考考得很不错,爸妈奖励他去吃火锅,雪儿跟着沾光了。我今天去接雪儿,舞蹈班的老师还夸她呢,说别的小朋友休息的时候,她主动要求练功,现在是班上跳得最好的,过段时间有个文艺汇演,老师打算让她当主角,跳c位。”
崔铭生笑得合不拢嘴:“是吗?没想到这孩子还挺有上进心的。”
她当真是很开心的,为了女儿一个小小的进步,在克制不住的开心中,她忽然发现自己对待婚姻,好像也是没有太高的精神追求的,那些虚无缥缈的知音、知己有什么用呢,只要她够能忍,她和周宁都陪在雪儿身边,雪儿就能一直健康快乐地成长。
然而当这么想的时候,开心中很快掺杂进了苦涩,光为了孩子就行了么。
婚姻,只是为了找个男人,满足生孩子的梦想么。
不是这样的。
周安和方忆少虽然领证了,但婚礼还未办,更别说还没生孩子了,所以她对婚姻是概念化的,发表的看法也是格外理想化的:“嫂子,等婚礼办完了,我要把雪儿带走啊,你们成天让孩子学这学那的,把孩子累成什么样了,野蛮教育,自然生长,你们懂不懂啊。”
周宁和崔铭生都笑了,周宁道:“你这是硬要把我们一家三口拆开啊。”
崔铭生听到“一家三口”,心陡然暖了一下。
过了一个红绿灯,到了山塘街的停车场,灯笼还没亮起来,游客如织,在泛墨色的光线中,拱桥下的水面亮如镜子,映在其中的树木、房屋,以及坐在小竹椅上摇晃蒲扇的阿婆,都如同是剪影一般。
在崔铭生眼中,山塘街和平江路是不大一样的,平江路是文艺的,平静的,一花一叶都是大自然赏给江南的温柔;而山塘街是极具烟火气的,站在桥上看会风景,也能看到江南年迈的大爷,穿着汗衫和布鞋走进藏在街后面的餐馆。
这些零星的,没被评上老字号,也没在各大美食平台上做过推广广告,外地人慕名而来,特地找或许也找不到的餐馆,却是从来不愁没生意的。来了多年的老客,从年少吃到暮年,早把位置给占了,有时你心心念想吃,却来迟了,老板大手一挥:“明天吧,今天没位了。”
这些老客吃了很多年,每次来也是要坐很久的,从黄昏到深夜,一辈子的交情诉也诉不完,老板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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