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鸡鸣声,徐安忍从睡梦中惊醒。
睁开眼起了身的少年,借着从屋顶缝隙和窗口照射进来的阳光,环顾四周。
这时候,徐安忍才忽然发现,原来在这屋内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一道身影。
那到身影拖着白袍,正襟危坐在木桌前,双手把玩着一柄竹木剑。
徐安忍揉了揉眼睛,一下子就认出那柄竹木剑的材质,是小镇后山里极为难寻到的“龙鳞竹”。
据说用龙鳞竹制成的物件,无论是品质还是卖相,皆是一等一的佳品。
徐安忍还记得,在自己还要小些的时候,自家老爹就喜欢去后山找这种竹子,听说能卖一个好价钱!
刚起来的少年,看着眼前这道有些陌生的背影,不知道是陷入了对自己父亲的追忆里,还是想起了自己老爹每每给自己带回的冰糖葫芦。
听到了身后少年起身的动静,那袭白袍转过身来,盈着笑意望向正在发呆的少年,同时顺势将这柄竹木剑收入宽大的衣袖之中。
“吴先生?”
看清来人面目后,回过神来的徐安忍惊呼出声,满脸的不可思议。
同时,在少年旁若无人的某处净土里,轻轻地再次掩上一层失落.......
被认出来的吴明阳,朝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年笑了笑,眉眼间俱是温柔。
吴明阳缓缓站起身来,没有要回答少年的意思,只是转过身,一步步走向了那扇紧闭的木质房门。
随着先生双手一拉,此前丝丝缕缕渗透而入的阳光,顿时间如脱缰的野马般,悉数从大开的正门涌入屋内!
徐安忍一时间适应不了这么刺眼的阳光,稍稍扭过头去。
待到“尘埃落定”后,少年才回过头看向那个立于门口的吴先生。
只见那位先生始终站在门口,身影沐浴在阳光中。
远远望去,恍若神人!
“徐安忍,陪先生走一程可好?”
————
罗泪江畔,
一位双鬓比起往日更是添了星霜的先生,领着一个布衣少年郎,在江边缓缓慢行。
行了数十来步,呈现在在布衣少年郎身前的是那座熟悉的剑庐。
少年和先生都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先生领着少年,驻足在剑炉旁,远远望向江面上泛起的涟漪。
眼下这位应该是如今小镇里学问最是顶天的学塾先生,脸色有些苍白,微显憔悴,遥遥一指,问着身侧的少年道,
“徐安忍,水性可好?”
少年虽然自从长大后便很少与林端阳一起来江畔戏水纳凉,但是对于自身水性的好坏,一直都是摆了成竹在胸的态度。
少年用力点了点头,没说话。
见少年不发一言,吴先生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继而转过身,将手指指向两人身侧的那副牌匾,那副刻有“法外施仁”的牌匾,自顾自地絮叨起了下文,
“我们儒家一脉皆是头悬仁腰佩义,手执法。”
“法外施仁,意思就是说我们读书人应该要守律法尊律法。不过若是在规矩方圆之类,要是有能够不会破了规矩的仁义,是不应该吝啬去赠予的。”
倾心聆听着的少年,不知道要怎么措辞回复先生。
对于徐安忍来说,即便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真到了脱口而出的时候,却又是词不达意,狗屁倒灶。
那么少年,说不上来,倒不如不说。
两鬓挂着星霜的吴先生,瞧了身侧少年那副如临大敌的拘谨姿态,反倒是会心一笑,轻轻伸出手,微微拍了拍身侧少年的肩头,似是鼓励也像慰藉,笑言道,
“徐安忍,以往你和林端阳来江边戏水,可曾见过有人失足落入水中?”
少年摇了摇头,先生也没在继续过问。
还未等少年出声,先生已经带他绕到了剑庐得另外一侧,依旧是仰头望向那另外的四字匾额。
先前还蹙起了眉头的吴先生,此刻算是神色舒展,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历来不苟言笑的学塾先生,眼下竟然是讲起了许多案牍趣闻,对着身侧的徐安忍娓娓道来。
趣闻趣闻,所趣所闻。
即便是徐安忍这种小镇长大的少年,也是听的惊讶连连,一知半解中,不窥全貌。
一连串的故事后,说到那面“慎始如终”牌匾时,吴先生好像是说的有些口渴,顿了一顿,随后竟是面露讥讽的开口,言语中多了许多儒家子弟少有的放肆之意,
“徐安忍,你要是仔细端详那‘慎始如终’四字,应该是能发现,这写就‘慎始如终’四字的道门大真人,在写这‘始’‘终’二字之际,心里头满是不情不愿”
闻言后的少年,往牌匾前凑了凑,但是丝毫看不出先生说的神韵来。
吴先生不管少年的动作,自顾自地接着说,
“于道门一说,‘始终’一词便是应该慎之又慎,不可轻言妄之。但‘行必果’的道理,这位大真人竟全然不知,事后听说这位道门大真人写了这方牌匾后,连夜赶回了道教祖庭,闭关不出,着实遗人笑柄.......”
少年依旧醉心于那副牌匾,仿佛不把它吃透了,少年就坚决不挪开视线。
吴先生不再看向剑炉牌匾,反倒是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江面。
江水中,似乎有女子扑通落水,拍打起叠叠浪花呼喊。
江面上,仿佛有少年跃跃欲试,下一刻就要入水救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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