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萨戈高扬头颅,不甘憎恨、恶鬼般的尖啸如潮水蔓延,似刀片一样扎进旁听者的耳道、扎进后脑和太阳穴,那几张疾驰而过的塔罗牌则被蜿蜒爬出的火焰吞没烧却,瞬息之间便化作灰黑残渣飘落地面,带起一股纤维烧焦的气味。
操纵火焰……好像远比“魔术师”级别的能力威力强上太多了……克莱恩捂着头勉强保持住了站立的姿势,视线再次变得模糊。
在说不上清晰的视野里,他看见黑色宫廷长裙的保镖小姐还在翻滚挣扎,幅度相对没有之前那么剧烈,却也显然没有恢复到可以战斗的状态;反观脱去外皮、只剩血色肉块的罗萨戈虽然已经严重受创,某种来自虚无、来自外界的恐怖力量似乎支撑起了这具怪异的身躯,令他摆出前后肢一同着地的姿势,微微前倾身体,嶙峋扭曲凸起的脊骨高耸弯起,就像一张绷紧了弦的弓、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
哪怕失去理性知性,他也知道面前拿着枪的年轻人正是让自己沦落成现在模样的罪魁祸首,怒火和恨意被强烈的复仇欲望煽动起熊熊火焰,灼烧炙烤着怪物想要将目标撕碎扯烂啃咬的暴虐之心。
克莱恩刚要有所行动,突然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那样顿在原地,就连气息也一并收敛放轻不少。
一只手捏住了那只畸形的、没有皮肤的鲜红头颅,缓慢将它抬高的同时,漆黑无底的火从那只手的掌心与五指蔓延开来,如同流淌入污浊河流的浓墨般静谧下沉,无声烧灼着剥去外皮的血色怪物。
随着那只白皙的手逐渐收紧用力,令人牙酸的咔咔声断续响起,人类最为坚硬的颅骨就像是面粉和黄油搅拌烘烤制成的姜人饼干那样可笑地寸寸碎裂,鲜红的血被漆黑的火侵蚀覆盖,黏稠恶心的黄白浆液还未喷涌迸裂便已彻底蒸干,即便是碎裂的骨屑、脱落的牙齿也同样遭到焚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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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留半点骨灰骨粉的痕迹,不见落雪般的尘埃飘洒,一个洁白的身影自血与火交织的地狱中走出,片烬未染。
短暂的三个呼吸后,曾经立着一头恐怖怪物的玄关走廊再也不见了那个噩梦般的身影,只有一个烧光了火药的空弹壳叮叮铛跌落,在惯性的作用下滚离了地板上那套失去穿戴者的空荡衣物。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不散的硫磺味道。
这下克莱恩是真的彻底愣住了:
尸体呢?我废了好大的劲才……好吧,才差点成功杀掉的敌人……直接被一把火,烧没了?我还打算通灵获取“占卜家”途径的魔药配方,这下……这下我都不确定罗萨戈是否还有残余灵性存留……
两天没有现身的亚瑟?华生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又重新低头望向之前捏住怪物脑袋的右手,皱着眉冷声一笑:
“脏死了。”
“华――”克莱恩摇晃着松开扶住墙壁的手,正想要踮脚观察观察门外保镖小姐那边的情况,便看到了亚瑟?华生格外冷峻、毫无温度的眼神。
似乎有些不对劲。他瞬间收住了声。
“t?gn。”
她下令安眠,于是显出淡淡透明感的黑色宫廷长裙女子身躯一软,再无挣扎地倒地入睡;克莱恩则是在凭借自身入睡后也能保持清醒的特性,强迫自己快速醒来。
现实时间应该只过去了短短五六秒,可他却看到亚瑟?华生已经俯身拽住伊恩的领口,提起货物似的将这个大男孩拎高,头也不回地走向楼梯口,迈步上楼。
克莱恩直觉地感觉到,她现在的情绪绝对说不上正常,气压低得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压抑。
……算了,等会再去看她那边的情况。
克莱恩生怕再被门外的路人看到屋内乱成一团的惨状,连忙冲向入口关好房门,然后给地上躺着的保镖小姐补了两记自制的“沉眠符咒”,又掏出“安魂符咒”扔向那团曾属于罗萨戈的黑白格制服,这才抓紧机会布置自己召唤自己的仪式,以确认这里是否还有人死后的灵性残留。
幸运的是,那些诡异的黑火还是给他留下了足够完成通灵的痕迹。
获取到最为重要的魔药配方后,克莱恩趁着自身灵性还有盈余,试图通灵占卜那道出现在罗萨戈记忆中、告诉他该如何让晋升序列5的苍老声音,尝试深入了解密修会掌握的高序列情报,得到的结果却叫人失望。
罗萨戈只和那道苍老声音的主人见过寥寥两三面,唯一谈及了重要信息的就是获得“秘偶大师”配方和对应仪式的这一次接触,而他与这位疑似密修会高层的人物当面接触时,所提出的问题竟然都是些外派人员待遇方面的安排,和克莱恩预计可以收获到神秘学知识或隐秘组织内幕的设想不太一样。
“好吧,好歹我现在知道密修会在加尔加斯群岛安排了人手,以确保海上航线的畅通……”
他忍住头疼,结束仪式返回现实,望着地上那堆叫人心生畏惧的衣物,又看看仍然未醒的保镖小姐,认真思索了两秒。
“最大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啊……”
克莱恩叹了口气,略过地上那套不见血污和其他可疑残渣的衣物,去客厅找纸笔为保镖小姐留了张字条,便提起那只被人遗落的破旧挎包,上楼直奔爱丽丝的卧室,象征性地敲开了门。
见他到来,亚瑟?华生表情不变地轻挑了挑眉,指指被绳索捆住手脚、绑在木椅上的伊恩:
“我暂时没空,帮我把门锁上。”
克莱恩憋了满肚子的话, 被她毫无语气起伏地这么一说,下意识应了一声,回身拧上门锁。
锁扣落下的那一刻,他感到某种隔绝、孤立性质的力量覆盖了这间卧室,似乎要让这里变质为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消去与外界事物的全部联系。
“你这是……要做什么?”克莱恩转回桌椅的方向,看到亚瑟?华生正给昏迷不醒的伊恩绑了块蒙眼的黑布,然后不知从哪摸出一柄开刃的小刀,灵活地在手指间转动把玩起来。
“不做什么。只是在等你的入场。”她不见笑意地勾了勾嘴角,停下手中的动作半蹲下去,“这次的事端,是因你而起的,但真正让它发酵酝酿的推手,却打着想要拉我入局的主意……所以,你就好好看着吧。”
说罢,她举起小刀划破了手腕,让鲜红的血液流淌而出。
本该奔涌下落的鲜血诡异地违背了重力的牵引,逆流向上潺潺流动,从伊恩的口鼻钻入他的体内,却见不到这个昏迷未醒的大男孩半点挣扎、不适的反抗。
当她腕间的那道伤口以不自然的速度飞快愈合、止住流血,又以三个发音古怪的施法音节结束了这场疑似某种神秘仪式的准备,克莱恩看着她解开那块遮眼的黑布,然后一脚踢得整张木椅仰天躺倒、发出和地板碰撞的沉重声响:
“戏看够了吗?要不我们来聊聊看,从你抢走我手上的三只‘信鸽’开始,到现在收场,我们之间的这笔账该怎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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