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张果的对话很简单,就这么结束了。我没有问张果是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年的夫妻,孩子都好几岁了,她猜得出来,也是应该的。这对我来说,是一各非常艰难的抉择,我想回家,就算要离开,我也想带着张果和羽衣。
一向是我到哪儿,麻烦就到哪儿,我不敢拿他们冒险,我和张果一样难过。
君十三看我们夫妻二人,谁都没有继续说话,也不知道是识趣还是不识趣,搀起我,就往门外走。
张果低头啜泣,没有回头看我的背影,我也只敢稍微偏头,借着余光看她的身影,站在原地,离我越来越远。
君十三是有好手段的人,不过也没有超脱凡人的手段。这一路上,比寻常赶路的人,速度要快不少,可我总感觉还是不够,总是差了一点。再快一点,我就会无暇顾及过去二十几年发生过的所有的事情,和认识的所有的人。
我做了很多的噩梦。也不是单纯的架空的噩梦,不是那些魑魅魍魉的伎俩。而是过往经历的打斗,如果我输了,我身边的人会遭受什么样的苦难。
我这才知道,我原来是有多幸运。
梦醒的时候,我大汗淋漓,把还没脱落的血痂都泡软了。君十三听见我噩梦中发出的惊呼,掀开马车的门帘,察看我的情况。停下马车,把手按在我的额头,渡了一股内力给我,抚平我混乱的头脑。
君十三已经很努力的控制力道了,只不过对我这个废人来说,还是造成了一些困扰。好在我功力废了,不过经脉还是没有变得脆弱,剩余的那些流进了我的的经脉。由于丹田脆裂,这些内力没有被储存下来的余地。在我全身的经脉当中,春游了几个周天,消散在自身的损耗之中。
君十三有些内疚,我告诉她不是她的错。君十三也不是一个矫情的人,知道这其中的缘由,要是只怪某一个人,都算偏颇。
还不如继续赶车。
我只感觉到速度好像更快了一些,却还是因为功力散尽,而察觉不出原因。
所以,我接受了这个事实,就在四阴宗的后山住了十几天之后。
对了,四阴宗改名了,改叫五阴宗了。而且在执法长老的手上,五阴宗一改往日的邪魅模样,越来越有正道的样子了。
这些都是君十三告诉我的。
君十三回到了四阴宗,却还是不管门中的事情,在我居住的房间外面,搭了一个凉亭,没事儿就过来坐坐,跟我讲讲门中轶事。日子过得也算悠闲,我自己开垦了一块荒地,还养了一些家禽、牲畜。
短时间很难自给自足,还需要靠四阴宗的滋养。等到了秋天,我把口粮留足,其余的都交给君十三,也算还了这份恩情。
农活在好几年前我就做过,捡起来还是很快的。没有一身神功,速度慢了不少,不过也不打紧,习惯就好,慢点就慢点,反正我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做。
春去秋来。
我拿自己种的麦子,磨成面粉,做成面条,挂在院子里。寻思着,明天君十三过来的时候,我请她吃面。为了这碗面,我杀了两只养了半年的母鸡,吊了一大锅鸡汤。半年的母鸡,还不算是老母鸡,味道上差了一点。也不打紧,正好不用煮的那么久,鸡肉还能给君十三炒个菜。
为了能同时进行,我在院子里,又垒了一个灶。
信鸽飞来,是张果送来的信。这半年多,每隔半个月,张果就会送来一封信。说的都是家常,说羽衣表现得如何好,师父如何疼爱羽衣。在第一封信的时候,就说过,不会让别人知道我在什么地方,让我安心。
我每次都没有回复什么内容,只是把信的一角撕下来,再把信塞回信鸽腿上绑着的小筒,放信鸽回去。以此来示意张果,我看到了这封信。
每次看信的时候,我都能想象到,张果说话的样子,是什么表情,还有羽衣在我面前邀功的样子,可爱极了。收起信的时候,总会短暂的,觉得我现在待的地方,是一个守卫森严的牢房,然后再迅速的平复下来,以一声叹息作为结尾。
君十三昨天来看我的时候,就问我为什么要把面条晾起来,我告诉她说,这是北方的一种做法,用这种方法做出来的面条,特别的筋道。刚刚君十三来得时候,比往常早了一点,还带了一个大碗。
我就跟她说,都来我这儿蹭了多少顿饭了,我早就备下了两人份的餐具,带个碗干嘛。她一边把一些晾好的面条往碗里塞,一边告诉我说,是要给张果送去,让张果也尝尝。
这也是我想做的事情,只是觉得,会有些不妥。君十三这么做了,也好让我不要继续纠结,我也就没有拦着她。
鸡汤是早早煮好了,只等着我下面了。鸡肉的话,煮汤的时候就熟了,直接下锅炒就行了。君十三不吃辣的,我就做一个不辣的辣子鸡。没有过油,君十三觉得过油不太好。味道差了不少,不过君十三吃得还是挺满意的。
吃完,我正收拾碗筷的时候,君十三跟我说,以后让我少做面条,说是小口吃不过瘾,大口吃不文雅。顺便还跟我说,让我保持我厨艺的水平,问我还想吃什么,她去找人猎来。
这哪是问我想吃什么,明明是她自己的馋虫出来了。
“那就……买几头羊来吧。差人去河套那边买回来,我要活的,那边的羊好吃。”
“几头……来个两百头吧。”
“那得吃到什么时候啊,买个十头也就够了,它们还得下崽呢。在这儿养大的羊没有那边养大的好吃,不过也比这边的山羊好吃。”
“噢,好吧。”
君十三表现得有些……委屈。
“嗯……我觉得十头可能不够,多买一点吧,然后咱们一块儿养。”
君十三这才开心一点。
这个妮子也是奇怪,我还觉着原来的那个超尘脱俗的样子比较好,就这个馋鬼的嘴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羽衣长大了。
一声炸雷,倾盆大雨应声而至。
要是下小雨,我就会给君十三一把伞,让她趁着雨还没大,赶紧走。这遇上了大雨,我还没法让她这么冒雨回去,只好先留下来。
我倒不是怕会传出去什么风言风语,我和君十三也都不会做出逾矩的事情,我是心疼我的那锅鸡汤。我本来打算,这锅鸡汤能吃到明天早上,煮个剩饭,做成个粥,再在碗底沃两个鸡蛋。
君十三一来,晚上还得留这儿吃一顿,鸡汤怎么还会有剩,还得再给她炒个什么别的菜。这么一算,明天中午君十三会过来吃一顿以外,早饭和晚饭,都得吃今天的剩饭剩菜。
暴雨说下就下,说停就停。
君十三说天上的乌云还没有散,说不定回去的路上也会下雨,就再待一会儿。这妮子就是为了蹭饭,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干什么。
左右无事,聊聊闲天。
君十三说起“天”的事情。君六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知道我功力尽失之后,也就没有找戏凡门的麻烦,也没有替谁谁报仇的意思。戏凡门也因此走出了玉峰,在姑苏城落下了脚,就在原来师父家那里。
那个破茅屋早就该拆了,君十三却说没有,原来留下的东西都没有改动,只是新修建了一些新的房子,做成一个屯所的样子,还有一些城墙。
官府派人过来,制止这种行为,还要拉罡鹤去官府吃官司。到真正进门,看到一个个杀气腾腾的门人之后,也就放弃了。
回头去往上级禀报,上一级的官府也不能坐视不理,派了两位千户,带着手下的人,过来兴师问罪。罡鹤让官府的人去问朱祁镇,说是朱祁镇准许的。涉及皇权的事情,谁敢懈怠?八百里加急,收到的指示是让大军退去。
只说让大军退去,没有承认或者否认戏凡门的合法性。朱祁镇想起我还是心有余悸,怎么可能跟我们对着干。只要不触及到他的根本利益,朱祁镇都是避之不及,生怕扯上一丁点关系。
挺好,戏凡门挺好,罡鹤比我有掌门的样子。这些人跟着他,不会继续吃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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