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不想告诉我,罡鹤想告诉我,但是又没有说。我知道这一定是一个难以启齿的故事,我也不想知道太多,我只想知道一点,只要一点就好,千万不要多。
师父给我一张纸,是慢行的笔迹。这么多年了,字还是歪歪扭扭的,没有什么长进。要是他在这儿的话,我一定得好好说说他。
可惜,这些字,就意味着,我没有机会说这些话了。
语句很平淡,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也没有说痛斥我做过什么他认为不好的事。很简单,就说了他想离开,想退出,想要得到一笔钱,一笔应该属于他的钱。
这些年来,我们一起出生入死,每个人都为了门派,赚了不少的钱。算上这些年的花销,每个人名下,都算应该还有个二十七万两。
这是个不小的数字,不过跟冒得险受的伤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
慢行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就算是“熊慢行”这三个字,就不是钱的多少可以衡量的。我们都是可以为彼此付出性命的,起码我是这么想的。
我感觉到无比的沮丧。
主要在两个方面上。
我尽量平和的表述吧。
慢行是一个不求上进的人,我担心他就因为不求上进,而招来祸患。有多少次,刀尖已经划过他的脖颈的时候,他都不会想着如何去提升自己的功夫或者是敏感度,都是有人来救他。这就是到现在为止,我都会让小四儿跟他一起去执行任务的原因。
不是说慢行的功夫真的有多差,只不过永远都不能让人放心。关于不放心,可能真的只是我的偏见吧,不过,我没有办法去容忍这种不好的感觉一直存在,我就只好如此。
我的意见可能不是很中肯,不过我觉得小四儿的态度还是值得参考的。
就是因为和我们其他所有的人是一样的看法,甚至由于每次都一起行动,让小四儿对于慢行更加了解……
小四儿本来和慢行青梅竹马,两人情投意合,算是佳偶天成的典范了吧。可是真的谈婚论嫁的时候,小四儿反而退却了,我原来以为,是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和误会。后来才知道不是,他们俩之间的矛盾根本就不是平常的一点小小的矛盾。
而是小四儿看出了慢行那种……淡定,对于所有情况都选择漠视。这种漠视不是说对所有事都无所谓,而是他根本不会想着去如何改变糟糕的境况。
我曾经跟慢行有过一次长谈。在沟通的过程中,我问出了我不想知道的答案。慢行说,他只想着吃和睡的问题。都是字面意思,能够吃饱就行,吃什么无所谓,能够有地方睡觉就行,不管环境有多糟糕。
这就是慢行不善于抱怨的原因,因为他是真的怎么样都可以接受,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觉得这可能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是开始这么觉得。我认为那样的话,活着会很轻松。后来我觉得不对了。
因为……一个人的无欲无求,一种可以称之为境界的那种无欲无求,是有条件的。如果他没有受到压迫,没有生死存亡这些方面的忧患,那他大可以选择一条轻松愉快的方向。而摆在我们面前的事实是什么?我们刚刚才摆脱生死追击,之后还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各种危机的情况。
因为我们不是一般的人,我们有着别人没有的东西,可以更轻易的获得别人想要的东西,用有着极大的不公平。这就意味着,我们一定是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们都不用去刻意伤害别人,只要我们存在,就会受到一些人的恶意。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所以,这种无端的无欲无求,意味着,我们随时可能陷入危机,而且没有储存下来的东西可以防御。比如金钱,或者是傍身的一技之长还不足以应付。总之,不是一个应该出现的无欲无求。
我们不是隐世独居的人,我们对付不了病痛,对付不了生老病死,我们都想活下去。人,就是因为任何一个个体的能力,都不足以让我们完好的生存下去,所以,人类才是群居的生物。各司其职,互相合作。
人性,我想,我应该了解的不是那么全面,就不再多说了。
反正,我只要知道无欲无求,又不拥有足够的能力,是自取灭亡的路。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不好的情况发生在他身上。
这是第一个,让我没有办法能够很好的接受他的离开的原因。
第二个原因就很现实。
我没有钱。
是的,我没有钱。
绝大部分的钱,都在战火当中被摧毁,我相信,其中有相当多的一部分,已经在苏西门手里了。也就是说,按理来说,我手里应该掌握着数百万的白银,而实际上,我知道的,门派当中,已经是强弩之末,掏不出什么钱来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试图去算计苏西门,以便日后获得更多的钱,来维持门派的生计。
对,我就是这么一个俗人。我不是我看过的那种话本当中,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大侠、仙长,我有家,我需要保证每一个人能够吃饱穿暖。
我已经尽力在去做好一个家庭当中的家长,应该去承担的角色了。可是,我没有钱。
就在这个山穷水尽的时候,慢行还打算问我要钱,这是我不能接受的。
确实,那笔钱是他应得的,我也会给他,只是,实在是不能一次性给他。这不是道理上,我觉得不能接受,而是感官上,不能接受。
慢行,我看着他长大的。我陪他的时间,比他爹他娘陪他的时间加起来都要长,我给他的关心,比他爹他娘给的关心加起来都要多。我为他着急、上火、生气等等等等,付出了不知道有多少的东西。
就因为想给他善后,避免他会受到伤害,我是真金白银的掏出了不少了。
这些都是我自己愿意的,不是他要求的。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去怪罪他,这不是他的责任。
只不过,我认为人心都是肉长的。
我做了多少,都可以当作我没有做过,就当作是我的问题就好了,是我犯贱,主动去做了这么多。可是,就这么生硬的语气,写了一封信,我实在是为了我这么多年的付出,感觉到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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