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妈和老丁胆战心惊地想要阻止,但是看见府邸门前迎来的苍狼,谁也没敢吱声,任由谷雨大摇大摆地把闫世松从府内劫持出去了。谷雨怕闫世松着凉,用斗篷将他裹住,只露了脸在外边。
东山上的风景美似画卷。桃花远远望去,粉云飘浮,一团团,一簇簇。春风微拂,落英缤纷,有两三片黏到了谷雨脑后黑亮的发髻上。她特意穿了件白底粉花修身小夹袄,腰身收紧,下摆在臀上微微撑起,她边走山路,边轻轻哼唱着,毫不避讳路人投来的异样眼光。
这些目光有看谷雨的,因为她妖娆,也有看闫世松的,因为他多年未曾露面,甚至有人以为他早就死了。现如今见到活生生地坐在藤椅上的他,闫家埠里的人都很讶异:看来冲喜确实管用啊,闫世松还醒过来了!
“你为何非要带我出来爬山?”闫世松趁休息,身边只有谷雨时,问她。
“我想让闫家埠里的人都看看我对你有多好。”谷雨从树下抓了把飘落的花瓣,撒向闫世松。
“然后呢?”闫世松问。
“然后,和离时你若不分我家产,他们都会把你们闫家骂个狗血淋头。”谷雨轻笑,右眼角那颗小小的痣在阳光下愈发的妖艳。
“你这么想和离?”闫世松问:“急着嫁谁去?闫世达?”
谷雨不理睬他,拿着事先备下的布袋子装从桃树上新摘的花朵,说:“回去我做桃花饼给你尝尝。”
“当初族长让你选夫君的时候,你就相中他了吧?”闫世松追问。
“我谁也没相中。”谷雨见抬藤椅的人都坐得很远,听不见自己和闫世松的谈话,说:“但是,谁都知道我原本就是定给闫世达的,那块三彩玉佩是他爹给我爹的。”
“你觉得我快死了,想多分些家产,才选的我吧。”闫世松哼笑。
“正是。所以,既然你活得如此之好,那和离时我也要多分些家产才行,不然我不亏了。”谷雨说的很坦荡。
闫世松冷笑:“跟我个废人住在一起感觉很亏吧。”
“那倒没有。”谷雨笑着又撒了他一头花瓣,说:“你虽然心眼坏,但是力气小,打不过我,什么都由着我,我过得还算舒心。除了不想住在你们闫府里,别的倒没什么特别不如意的地方。”
“你放心好了,我还是会死的,用不了太久。”闫世松说。
“说什么丧气话,你现在身体不是越来越好了么。”谷雨自是不信他。
“十五年来都是这般,人人都以为我要彻底好了之时,又会忽然发病,比之前还要再重些。倘若再来一次,怕是就熬不过去了。”闫世松苦笑。
谷雨疑惑:“你这发病有什么缘由没?”
“没有,就是忽然间的事情。没有征兆可寻。”闫世松说:“寻遍了医师也看不出病根,都只说我血里带毒,自己在慢慢毒杀自己。”
“血里有毒?”谷雨先是愕然,随后又想起什么,掩口笑起来,说:“那谁家姑娘嫁与你,你精血里带毒,可不就娶一房毒死一房了,哈。”她越笑越欢欣,捂着肚子弯下了腰。待笑够了,方才想起来自己就是他娶的头一房,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有些尴尬地看向闫世松,问:“我是头一个吧?”
“放心,你中不了我的毒。”闫世松看向远山,说:“还没圆房,你却懂得这些。”
谷雨没有听出来他不满于自己的豪放,带些炫耀地说:“我懂可多了,我在大北山接过生呢。”
“你是稳婆?”闫世松诧异。
“不是,我给我家的马接生过。”
闫世松气得差点翻白眼,不想再跟她扯闲篇了,感觉她缺根筋样,哪像刘婉儿,知书达理,温婉如水,兰心蕙质。刘婉儿说话从来都是不急不慢,让人听了如沐春风,不说不合时宜的话,不做让人难堪的事。而面前这个谷雨,像是一大片粗辣辣的妖风,还夹杂着沙粒,大风刮过,不知始终,所到之处,寸草不生,长在地下三尺都能连根拔起。
谷雨在闫世松看来,就像她插的那些花枝,乍一看美的妖娆,细一品……你就不要白费时辰去品她了。山里的野丫头,像是栀子花,香得张扬,但闻久了能熏得人脑瓜疼。
闫世松正被她搅扰的心烦意乱,忽听谷雨笑着说:“世达哥,你也来爬山玩了?”
闫世松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见前边不远处,站着刚上山的闫世达和他的大黄狗。大黄狗见到那边树下趴着的苍狼,吓得哆嗦着躲到闫世达的脚后。
闫世达此时也看到了坐在路边藤椅里裹着斗篷的闫世松,和桃树下摘桃花的谷雨,半晌才吐出一句:“我住山上。”
谷雨尬笑道:“哦,对哈,我忘记了。”
闫世松没忍住,低头笑了出来。
大风刮过,寸草不生。别叫谷雨了,以后改名谷大风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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