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世松拗不过她,真就一手撑着床头,一手架在谷雨肩膀上,缓慢地下地站起身来。这一站,却是比谷雨高出了整一头,谷雨惊讶道:“原来你这么高啊?”
闫世松头晕目眩,想要晕倒,面色蜡白,虚汗从额头淌下,喘息着说:“我走不了,腰间用不上力气。”
“不行,今天转两圈,明天再转三圈,你和世达哥比比,看看谁先能自己走路。我觉得你能赢,他且得等一阵子才敢下地呢。”谷雨架着他往前挪了两步。
闫世松无奈道:“我为何要与他比?赢了又能怎的,我还能活下去不成?”
“那可没准,指不定就活下去了呢。”谷雨用一只臂膀紧紧揽住闫世松的细腰,另一只手抓住他担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腕上,近乎是提着他在走。
“我若活着,你可就嫁不了他了。”闫世松轻哼了声。
“我可没盼你死啊,你别总诬赖我。我不过是怕你们俩都死了,我再没有立足之地。你和世达哥都活着才好,那不就没人说我是山……我不就能在闫家埠长久住下去了么,谁还能撵我走啊。”谷雨硬生生把“妖”字吞了回去。
谷雨架着闫世松走到院内,挪了一盏茶的功夫,又把他架回了东卧房的床上。
晚间,谷雨服侍西卧房的闫世达睡下,自己泡过脚,回到了东卧房。
谷雨脱去了锦缎夹袄,穿着一身水红色的里衣坐在了闫世松外侧的半张床上,靠在床头抽去了脑后的发簪,一头顺滑的墨色长发就如瀑般撒在了身后。有两缕搭在了身侧闫世松的手背上,酥酥痒痒,他轻轻抽回了手,说:“你睡熟后再压到我可怎么办?”
“你若唤不醒我,就掐我,咬我,都行。”谷雨笑着躺了下去,侧身向外,背对着闫世松,说:“我尽量睡的收敛些。”
对面西卧房的闫世达已经睡熟了,发出阵阵鼾声,谷雨把脸埋在臂弯里“嗤嗤”笑起来,对身后的闫世松说:“你听世达哥的鼾声真响,从咱这屋都听得见……你怎么从来不打鼾?”
“我的气不够喘,打不出来。”闫世松没好气地说。
“真是为这?”谷雨转过身看他,满心疑惑。
闫世松把脸侧向里,闭着眼睛,不再搭理她。谷雨又问:“我晚上睡觉打不打鼾?”
“不打。”闫世松半晌才说。
“那咱俩不都一样么,哪是你气不够喘的缘由。”谷雨笑。
“别说话了,快睡,我困了。”闫世松语气冷淡。
“你睡觉都这么庄重么?”谷雨干脆翻过身,把脸贴向他的脸颊,看向他紧闭的眼帘。
“那我得怎么睡?”闫世松睁开眼睛瞅她,问:“咧开嘴笑着睡么?”
“倒也不用笑……就是……你能放松些么?”谷雨说:“你这么一本正经的,我也觉得很拘束。”
“唉”闫世松让她搅扰的无可奈何,重新闭上眼睛,不再言语。对面房内闫世达鼾声不断,自己身后又睡了谷雨,闫世松以往的生活全都被打乱了,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几乎天将破晓,才晕沉沉睡过去。
六七天后,闫世松才慢慢适应了这两个人围绕着自己的气息,总算是夜里也能睡上大半觉了。谷雨夜间还是会不自觉地压到他,有两次,压到他做起了噩梦。梦见自己被淹没在一潭死水中,怎么挣扎都吸不到气息,爹爹和娘亲还有弟弟就站在潭边闲谈,却无人注意到他,任由他在那里浮浮沉沉。那种窒息的感觉,硬生生把他从睡梦中憋醒。
醒后方才发觉,是谷雨的一只臂膀压在了他的胸口。他大口喘息着平定气息,想要推去那只臂膀,手却停在露出袖口的那节细腻润滑的藕瓜似的小臂上再也无法挪开。
闫世松抖着手指轻轻按了按那节温润,细腻的肌肤下极有弹性,每按一下都会轻轻回弹,像是按在了一颗熟鸡蛋的蛋白上。指尖传来的陌生新奇的感觉,让闫世松喉头轻微滚动,他仿佛能从那里感受到身侧谷雨的勃勃生机,而这种鲜活的生命气息,正是他十五年来一直或缺的。他用手指在那段臂腕上轻轻划过,舔了下双唇,终是将她从自己的胸口拂去。
闫世松长长地叹了口气:多年前,他也曾年少轻狂,不信厄运会降临在自己身上,人定胜天,自己终有恢复健康的一日。然而,恶疾一次又一次的卷土重来,渐渐地磨灭了他的心火,剩下的不过是等待,等待下一次,或者是最终的离场。
他甚至觉的,与其这么无望的半死不活地苦熬苦撑,倒不如一了百了。
不该自己的,即便抢来,终归也会失去。自己尚活着,已是老天垂怜,就不要再奢求更多了。
此生,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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