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岁捡到你,那会儿你那么瘦小,孤苦伶仃地流落街头,还发着高烧。我拿你当亲生儿子养,让大少爷教你识字,求顾伯伯教你学医。本以为你能有出息,却染上了大烟瘾,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我这心痛的呀……你总埋怨我心狠,我那是心狠?不逼你戒掉大烟,你这辈子不全毁了?你遭了那么多罪,总算是把大烟戒掉了,又被栽赃杀了东洋人……为了护你,我那麟儿才六个月,便吃不上奶了……好不容易咱姐弟俩逃到英租界,在圣福医院寻到了活路。”
“我原想着,等圣福堂盈利了,攒点银子买栋宅院,把大少爷和麟儿,还有顾伯伯全都接来,咱一家人团团圆圆一起过。才见到点回头钱,圣福医院和圣福堂就被罗伯特封锁了……”
刚开始,谷雨是装哭,越说越伤心,想起了大少爷闫世松和麟儿,戳到了心底的痛处,泪水便止不住地涌出,断线的珠子般噼哩噗噜地滚落,一时间哭得情深意切。
谷雨哭诉道:“你说,这世道,不过是想好好活下去,怎就这样难?有时候,真觉得撑不下去了,心好累。”
谷雨的诉说,惹得小四心痛不已,将她揽到身前,涌出泪来,说道:“姐,你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莫哭了,你一哭,我这心里也疼得厉害。总会熬过去的,有我在,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谷雨把脸埋在他的肩头,啜泣道:“姐也不想让你受委屈,实在是被逼得没法子了,王爷说明日给信的,若是他不帮着安置麻风病人,圣福医院解不了禁,圣福堂怕是就要倒闭了,呜呜呜……我花了那么多心血筹建起来的……呜呜呜……没法子将麟儿接来了,我好想他……”
小四哭红了眼,轻拍着谷雨的脊背,说道:“放心吧,姐,此事包在我身上,我去求固伦公主和四格格,让她们去跟王爷说。”
谷雨抱紧他,心中窃喜,暗想:你早这般,我就不用浪费这么多眼泪了。
抽泣两声,谷雨却道:“可我舍不得让你受气,姐知道你心气高,不想让旁人戳你脊梁骨。”
“为了姐的圣福堂,我被戳死也不怕!”小四顿觉身担拯救苍生的重任,牺牲了性命都在所不惜,何况是色相。那算个毛?
扶起谷雨,小四抹干脸上的泪水,叮嘱道:“我去恭王府了……不过你别将此事告诉旁人,尤其是西娅。”
谷雨用帕子沾着眼泪,点头应道:“放心吧,我谁都不会说,只说我送给王爷一棵老山参。”
在谷雨的殷切注视下,小四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深夜还。
次日下午,王爷专程派人来圣福堂,接谷雨去看入海县建立麻风病院的地处,谷雨邀请了霍华德院长同去。
此地在海边,原本是朝廷设在入海县的火器铸造厂。有现成的住所、厂房、库房等,居住设施一应俱全,不仅院落空旷,还拥有一大片广袤的荒滩。
这个火器铸造厂曾运转多年,但总出爆炸事故,经大师看过风水后,告知朝廷:“火器厂建在大河入海口,算是龙头的地界,终日叮叮当当,搅扰了神龙休憩,才引来诸多事故发生。”
朝廷负责此事的官员深信不疑,便将火器铸造厂搬到深山里,说那边藏风纳气,能确保铸造平安。
因此,海边这处厂房便一直荒废,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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