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的询问,遭遇的却是阿六那有些鄙视的眼神。这时候,张寿方才反应过来,朱家兄妹三人全都在沧州,如果说朱廷芳是和他一样的奉命而来,不能擅离,赵国公府朱家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朱二理应跟着朱莹一道走!
怕挨打于是家里有事也不回去这种理由,在朱二身上是不存在的。如果家里有事朱二却硬撑着不回去,朱莹揪也会揪人回去,一个大小姐要是不够,还有朱大公子呢!
想到刚刚朱二确实有些心虚,张寿不知不觉就沉下了脸:“那么,是莹莹他二哥又闯了什么祸,于是要她赶回京去帮忙说情和善后?”
“不是她二哥,是你。”
阿六第一次觉得,一向挺聪明的张寿怎么就变笨了。简简单单七个字出口,见张寿满脸惊诧,他只好又补充了一句:“她是担心你。”
张寿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轻轻拍了拍额头,随即就摇头笑道:“按照她的性格,还真会这么风风火火。她要是先等一等就好了,我刚刚和老师把话都说透了,老师恐怕早就猜到我会对冼云河他们网开一面,所以早有预备。再说,如果真有人揪着不放……”
他顿了一顿,不以为意地说:“大不了我也去琼州府体会一下当年东坡居士的滋味。”
阿六顿时眉头大皱,一张素来就冷峻的脸一时更加冷了:“你去她也会去的!”
张寿没想到阿六居然这样把自己噎了回来,他很想说自己又不是求流放海南,只是想去考察一下那边的环境,看看如何大批量培育橡胶树,但他知道阿六就是想告诉自己,朱莹那性格是认准一条路就决定会走到黑,认准一个人就永远不会放弃的性格,一时顿时无言。
说来也是,这年头的琼州府和后世那个度假胜地海南岛不能划等号,再考虑到陆路远到半年都未必能到,海路却也有天气以及各种风险,他只能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一个人无所谓,但如若再加上朱莹……那还确实得从长计议!这个年代的水土不服可是能要人命的!
既然朱莹已经动身回京,问明出发时辰之后,张寿确定人根本追不回来,他又确实是又累又倦,干脆便撵了阿六出去,自己上床睡了个午觉。
等到醒来的时候,他就只见屋子里一片昏暗,第一反应便是天怎么还没亮……足足好一会儿,他才醒悟到自己之前是在睡午觉,这会儿不是还没天亮,而是外间已经天黑了。
他用手背搭着脑门,喃喃自语道:“居然睡到日夜都分不清了,还真是……”
虽然没人来打搅自己,能够睡一个直到自然醒的好觉,这是好事。但睡午觉和晚上睡觉不同,当他翻身爬起来的时候,却只觉得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半晌都缓不过来。
等他下了地,懒洋洋地穿衣服时,突然就听到了外间传来了叩门声。那叩门声规律而又有节制,咚咚咚地三下,停顿片刻又是三下,继而停顿一次,再是三下。仿佛他如果不开门,那敲门就会永无止境地重复持续下去。
“来了来了!”
见外头人锲而不舍,张寿只能手忙脚乱地系好了衣带,粗粗整理了一下头发,随即就直接趿拉了鞋子到门口,一开门就看到了朱廷芳正站在外头。早就料到如此连敲门都一丝不苟的人肯定是未来大舅哥,他就开口说道:“怎么,可是有什么要事?”
“没有要事,只不过看你晚饭都没吃,所以来看看。”朱廷芳一副我没看过人睡那么久午觉的古怪表情,上下打量了张寿好一会儿,见人也不尴尬,一本正经和他对视,他这才开口说道,“望海寺那边派来一个和尚,找我商讨怎么把地道里的碑石运出来,你的意见呢?”
那见鬼的玩意根本不用理会就好!
张寿在心里这么念叨了一句,但是,在朱廷芳面前,他却不得不露出相对谨慎的模样:“那块石碑几乎埋藏在地道最深处,我和莹莹空手进出,都要耗费很长时间,更不要说派人进去,拖拽这样沉重的东西出来了。我认为,在沧州如今的情况下,爱惜人力为好。”
“爱惜人力?你不是一直都在让张琛和二弟调查无田无业闲人吗?既然闲人这么多,给他们找点事情做不好吗?为什么还要爱惜人力?”
见朱廷芳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张寿微微一愣,随即就若无其事地说:“就算沧州闲人多,也一样不能滥用,毕竟,马骝山不在沧州城,就算马车运两车十几个人过去,来回得三天吧?几百上千斤的石碑,需要的人手也不是一个两个,还要考虑到进去是否会有危险……”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朱廷芳直接伸手示意打住,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
张寿顿时气结。你也是这个意思?那你还来怼我干什么?
仿佛没看见张寿的怨念,朱廷芳自顾自地说:“没必要为了一块来历不明的石碑,就大动干戈。毕竟,古今通集库里那些无从解读的太祖手稿,其实早已经多如牛毛,不缺这一块石碑,有拓本就足够交差了,我又不是莹莹。但望海寺声称,一部分地道是明熙年间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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