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晃,三伏一过,就立秋了。
陆哥哥明日应是要到长安了。
姚乐儿坐在那长乐山顶上,望着脚下雕栏玉砌的亭台楼阁心想。
这宫院深深,远处冷宫那几片断井颓垣里偶尔有人露出了脑袋,隐约之中,似是在井边打水。
“那徒壁苑中,住的是何人?”姚乐儿问身边的王嬷嬷。
“回美人,那是先皇遗孀赵露芝。”王嬷嬷弓着背,在姚乐儿身边小声答道。
姚乐儿笑了笑,拈起了一颗石桌上精美果盘中的西域葡萄到嘴里,细嚼慢咽后,懒洋洋道:“这奇了怪了,我听闻赵大美人在先皇薨前是出了名的受宠,这既没被拉去陪葬,又没有封个后位或是过继个皇子的,不合理呀。”
王嬷嬷这次弓下了腰,她离姚乐儿更近了些,她一手罩在脸庞,沉下声:“美人有所不知,这赵露芝原本是先皇兄弟的女人……三人一生纠葛……先皇薨前不忍心赐她死,更不愿给她自由,故将她打入了冷宫,一世孤苦啊……”
听到这里,姚乐儿忽然愣住了,她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鹿燃歌,还想到了那六日前被陆青衣点过的烟柳阁的头牌姑娘。
“王嬷嬷,你说本宫,结局会如何?”姚乐儿转而望着远处,长安以北的远方,在那渭水与天的交界处,她想看的更清些。
王嬷嬷谄笑:“只要姚美人的表兄陆大人青云直上,他如此年轻,往后再让他娶个名门姑娘,当个丞相或大司马,以后也不比国舅爷差!美人的地位在宫中,那是没几个人敢动的。”
“是么……”姚乐儿拧着眉,垂下了眼,似是眼底起了雾,“若我不想在宫中继续待下去,该如何?”
只见王嬷嬷大惊失色地赶走了身边的宫女,跪拜在地:“姚美人三思啊!老奴看那陆大人的官运定会亨通!上个月老奴的弟弟跟着国师进宫做法,见了那陆大人一眼,便说他以后定是震古烁今、丰功伟绩!”
“哦。”姚乐儿冷淡地应道,似是此事与她无关一般。
“美人,您有所不知,这入宫容易,出宫难啊!除非是已死之人,才会被那扶灵人抬出宫中!”王嬷嬷急的有些语无伦次了,毕竟她被分配到这姚美人身边时间也不久,来之前她在姬婕妤殿内是被嫁祸治罪的,这好不容易找了个新主,若是再出问题,怕是老命难保了。
姚乐儿点了点头,挥手将王嬷嬷打发了下去。
她缓缓站起身,来到了这不过四五层楼高的长乐山顶的边缘,脚下的这片小山,听其他夫人们讲,是先皇为了取悦那赵露芝赵婕妤,特地从渭河以南移来的。
当时长安北城门都为此拆建了两回,一切都只因赵露芝在与容珏北巡路上,她夸了那小巧的灵山两句,容珏一时兴起,就命宫中匠人们移山了。
先皇最宠爱的两个女人,俪婳和赵露芝,一个被毒死,一个被打入冷宫,好一个宠爱!
反而不受待见,但父亲手握兵权的那兰,似是一世无忧了。
男人……自私自利罢!包括他……其中也包括了他……
姚乐儿一想到这些,便感到肝肠寸断,不知何时,原本早已将自己练就成的冷酷性子的她,变得这般优柔。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这只手在过去三年里,为他杀了不少人,而在他眼里,他丝毫不关心她从何而来,又是否会武功,甚至偶尔来宫中与她会面时,也会将她名字不自觉叫成“燃歌”。
她低头望着这两丈以下的崖角,这足够令她重新再来一世了。
“乐儿!”
正值神情恍惚之时,她听闻有人唤她,满心欢喜的回过头,却是那扶着八字须而来的容云霆。
“乐儿莫要再往前!”容云霆上前将她的腰揽了住,她发觉他虽已到中年且大腹便便,但将她抱回去的力气还是有的,“朕只是几日未来见你,你就如此伤心?”
姚乐儿愣了愣,被容云霆拉回到石桌旁,她见着那皇帝像个老小子似的,先是东张西望,然后从领口里取出了一只褐色丹丸塞到了她嘴里,她一尝,竟是那玄祖在邸中自制的麦丽素。
https://zerifeisheng.com/book/26727/672740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