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过后的严欢,像换了一身皮囊一样,洗去了暴戾,洗去了阴沉,洗去了满腹的机谋算计,身穿一身白色道袍,头戴一顶嵌玉棕色纱帽,腰间未系金玉,只挽了一条紫色宫绦,雍容儒雅而又霁月光风,立于望曦楼墨蓝琉璃瓦廊檐之下。
他不自觉的深情注视着在游廊侧翠竹屏边,等他沐浴出来的陆小曦。
陆小曦款步摇曳着,来到严欢身旁,痴迷得看着他,白日温润儒雅一本正经的他,夜晚竟那样会逗弄,他的体温他的深情,他在耳边窃窃嬉嬉引逗的耳语还在她身上,发间,耳畔徊萦,一切那么美好,而又那么短暂。
陆小曦问道:“为什么你的衣服上都是血,你受伤了么?”
“没有,昨晚东厂审讯犯人,不小心沾上的。”
陆小曦又想起了那日跟他在东厂见面时,那一地血肉模糊的尸体,没再多问,勉强对他笑了笑,牵起他的手,往园子里走去。
入园后,看身后没人,拴上了园子的门,然后又牵着他的手向湖畔红亭走去。严欢不知她想干什么,但也没问,只道是她想让自己清晨陪她逛逛园子,便由着她牵着自己的手,与她倚肩而行。
亭子里的条凳上放着一只红木鎏金配彩漆的折枝牡丹花纹的木箱,陆小曦打开了木箱,拿出两块打磨的光洁如璧,一看就有了年头的檀木板,还有一壶茶,两个骨瓷杯盏,和三柱清香。
严欢皱着眉看着陆小曦,心头骤然一紧,想去拦她,可只见陆小曦分开那两块檀木板,规规矩矩的竖着靠在木箱的旁边。
两块木板各写
父覃振之位
母沈司瑶之位
竟是严欢父母的牌位。
只见陆小曦放好香炉,插上三支清香,两只骨瓷茶盏内各沏了一盏茶,然后跪下端起茶杯一一摆好后,说道:“儿覃宴海,沈江曦跪拜父亲母亲大人养育之恩,愿双亲在泉下一切安好,多多保重,儿亦万事顺遂,勿念儿安。”
然后以头触地结结实实的磕了六个头。
陆小曦手腕上露出了那一对母亲给儿媳的晶莹剔透的玉镯。她往旁边跪了跪,拽了拽严欢说道:“磕个头罢!”
严欢不再说什么,也不再掩盖自己是覃宴海的事实,跪到陆小曦身侧朝双亲也结结实实的头点地磕了六个头。
至此新婚夫妻第二日清晨侍奉双亲茶盏,叩谢双亲之礼完成。
陆小曦站起身来,又从箱子里拿出一块木板,严欢一看,竟然写着“夫覃宴海之位”,然后陆小曦拿出火折子,把这块木板缓缓点燃。
严欢把木板夺下,把火捻灭说道:“留着吧,覃宴海早死了,现在活着的是严欢。”
陆小曦听他这样说,也不多说什么,便把覃宴海的牌位又放到了箱里,说道:“那好,这牌位等你将来亲自烧,这些年我每年清明寒食都会偷偷拜祭,今后再拜祭就该是我们两个人了。”
严欢没有说话。
香尽后,陆小曦弯腰把牌位收了起来,一系列的活动让她的氅衣带子松开,氅衣差点脱落下来。
严欢给她将即将脱落的氅衣重新披好,系氅衣的衣带,蓦然间他系着衣带的手停了下来,他看到了陆小曦白皙的颈间几块醒目的掌心大的黑紫淤青,还有殷红的血痕。
他的手颤抖着拽开了陆小曦的衣襟,陆小曦赶忙去捂,可已经晚了,肩膀和前胸的淤青都落入了他眼里,他的手比刚才颤抖的还要严重,轻轻抚摸着那些淤青,慢慢给她掩住衣襟说道:“别处是不是还有,你昨晚该打醒我。”
陆小曦疯一般的摇头说道:“没有,没有,你昨天只是喝醉了,千万不要多想,我不疼的。
严欢说了一声:“畜牲”便掌括起了自己的脸。
陆小曦抓住了他的双手拽入自己怀里。严欢拽出自己的手说:“吃过晌午饭我便回宫了,你回不回?”
“晚上回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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