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盘子放下,我就吃一点。”谢圣婴很不耐烦地说道。
张妈掩饰着得意之情,立刻放下盘子。
“可别吃得太急了,小姐。要是吃了马上吐出来,那可不行。”
谢圣婴面对托盘坐下来,一边厌烦地吃着面包,一边后悔似的说道:
“我再也忍受不了这样无休止地勉强自己,永远不能凭自己喜好做事。在自己很想吃东西时,非要装得像麻雀那样只吃一点点;在自己想奔跑时,又要慢慢地走路;在自己能够连跳两天舞也不觉得累时,还要装得跳完一场华尔兹就晕倒了,这真叫人腻烦透了!况且,我再也不想说'您真了不起呀'这样的蠢话,来愚弄那些比我还无知得多的男人;再也不想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懂,来让男人们感到自命不凡……我实在不能再吃了。”
“再吃多两口吧。”张妈劝说道。
“一个女孩子要嫁人,为什么非得装得那么傻呀?”
“我想,那是因为男人都有自己的主张。他们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要你给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你就省了一大堆麻烦,也省得当一辈子老姑娘。他们想要的是胃口小得像麻雀般的姑娘,没有一点儿见识。如果一位先生怀疑你比他更有见识,他就不乐意同你这位大小姐结婚了。”
“要是男人们结婚之后发现他们的太太是有见识的,你以为他们会感到惊奇吗?”
“会呀,可那时就晚了。他们已经结婚了。况且先生们总是提防着他们的老婆会有见识。”
“到时候我可偏要照我所想的去做,照我所想的去说,不管人家喜不喜欢我。”
“不行,你不能这样。”张妈担忧地说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许你这样。”
谢圣婴心想,也许张妈说的有点道理,因为母亲也说过同样的话,不过说法更委婉一些。实际上,她那些女友的母亲全都在教自己的女儿,必须做那种无法自立的、依恋别人的、小白兔般怯生生的可怜虫。其实,要养成和保持那副模样,也需要不少的努力。
她也许确实是太鲁莽了。她常常和高彦深争论,坦白地说出自己的意见。也许就是因为这种态度,使高彦深害怕同她接近,从而转向比她娇弱的马月芳那边去了。也许,她该变换一下策略。可是她觉得,如果一个男人愚蠢到为一个假笑、一次晕倒和一声‘您真了不起呀’所诱惑,便不值得尊敬和信赖。可是好像他们全都喜欢这一套。
如果她以前也对高彦深采取这种策略……唉,算了,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她要采取更积极主动的手段来争取他,她只剩几个小时的时间了。如果装傻便能达到目的,那就一傻到底吧;如果卖弄风情能够把他引诱过来,她倒乐意去调一番情;如果需要更加大胆的举措,她也乐意采用。总之,成败在此一举了!
其实,尽管谢圣婴的个性有着致命的弱点,可是跟她所采用的伪装相比,仍然更具吸引力。不过即使有人这样告诉她,她虽然会感到高兴,但同时也不会相信。而且她本人所处的这个文明社会也同样不会相信。因为与任何时候相比,这种文明对于女人天性的评价都是最低的。
谢圣婴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出发了。
阳光温暖而柔和,树木郁郁葱葱,淡紫色的牵牛花含苞待放。微风里掺和着灌木和野花的淡淡清香,整个世界都显得秀色可餐。今天,她感到既兴奋又愉快,仿佛整个世界都包容在她那博爱的胸怀里了。
她知道高彦深爱她。这是千真万确的。于是她微笑着想象,要是这天晚上并没有宣布什么婚事,而是发生了一次私奔,大家会怎样大惊失色啊!想到这里,她的两个小酒窝微微颤抖起来。
她心急如焚,几乎等不到今天过去就要把高彦深据为己有。她心想:也许这就是我结婚的好日子,我将终生记住这一天有多么美好!
想到这一点时,她快活极了。她怀着兴奋的心情,想象自己就在这天晚上同高彦深一起私奔。她设想当母亲听到女儿私奔时脸色灰白的模样,不由得有点畏缩起来,但是她知道,只要母亲看到女儿的幸福光景,就会原谅她了。父亲呢,肯定会大声咒骂的,不过,尽管他昨天警告过她不要嫁给高彦深,他还是会因为自家同高家做了亲戚而感到满意的。
无论如何,这些都是她结婚以后的事,现在不必管它。这样一想,她就把烦恼丢在一边,完全释然了。
https://zerifeisheng.com/book/26743/6306410_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