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马钰辰呀。”
“嗯。怎么啦?”
“没怎么。”
谢圣婴并不喜欢马钰辰,嫌他老缠着自己。可是出于一种古怪的本能,过了一会她补了一句:“他挺风趣的。”
“谁?”毛少华问道。其实他也知道是谁。
“马钰辰。”
谢圣婴想看看毛少华有什么反应,但他好像没听见,正在折榛树上的枝丫。
“他挺逗的,总有讲不完的笑话。”谢圣婴又说道。
毛少华心不在焉地吹着口哨。
谢圣婴更进一步说道:“他又聪明,长得又帅气,还……”
毛少华耸耸肩,说道:“这家伙跟我有什么相干?”
谢圣婴不死心,还想往下说时,却被毛少华粗暴地打断了。他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地方走去。
整个下午,他们不再提起这件事,可是彼此很冷淡,表现得过分的礼貌。尤其是毛少华,他的话老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最后,他再也憋不住了,突然朝着跟在后面的谢圣婴转过身来,气势汹汹地抓着她的手,把一肚子的话倒了出来:
“听我说,圣婴!我不愿意见到你跟马钰辰在一起,因为……因为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不愿意见到你和别的男人亲近!我不愿意!你是我的一切。你不能……要是我失去了你,我就活不下去了!我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来。也许我会自杀……”
他激动得眼泪夺眶而出。
谢圣婴见他痛苦得胡言乱语,深受感动,立马发誓说,她从前不会,将来也永远不会爱上别的男人,她心里只有他一个。
毛少华全神贯注地听着,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又起死回生了。他大声地笑着,好不畅快。他真心诚意地感激谢圣婴对他的恩赐,并对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羞愧。
他们一动不动地面对面站着,手握着手。两人都感到有些羞赧。他们默默地踏上归途,话逐渐多了起来。他们又恢复了愉快的心情,感到比任何时候都心心相印。
但这一类的吵架并非只此一次。谢圣婴知道自己在毛少华心里的分量,便有意无意地想滥用她的权利。她清楚毛少华的致命弱点何在,就禁不住想去捅一下。她这么做并非为了惹毛少华生气,那是她也感到害怕的,而是为了使毛少华难受的同时,可以证明自己的力量。所以她虽然信誓旦旦,可照旧和马钰辰明来暗往。
这天,毛少华上班途中,和谢圣婴偶然在路上相遇。谢圣婴邀他晚上到她家里去做客。
“我爸妈去外地参加婚礼,今晚不回来,只有我一个人在家。你过来吧,咱们一起读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这本书很有意思。我已经看过了,可是非常愿意和你一起再读一遍。晚上你来,咱们一定可以过得很愉快。你来吗?”
一顶小白帽紧紧扣住她那浓密的秀发,帽子下面那双大眼睛期待地望着毛少华。
“我一定来。”
他们告别后,毛少华急忙赶去上班。
当他打开锅炉房门的时候,老锅炉工正在炉旁忙着。老师傅转过身来,生气地说道:“你还可以再晚一点来。是不是要我替你生炉子?”
毛少华愉快地拍了一下老师傅的肩膀,讨饶地说道:“老爷子,炉子一下子就会生好的。”他马上动手,在柴垛旁边干起活来。
一想到他要和谢圣婴在一起度过整整一个晚上,炉火都显得分外明亮,木柴的噼啪声也似乎格外欢畅。
毛少华沉浸在晚上同谢圣婴相处的憧憬里,没有听到发动机愈来愈大的响声。机器暴躁地跳动着,飞轮在疯狂地旋转,连水泥底座也跟着剧烈颤动起来。
毛少华向压力计看了一眼:指针已经越过危险信号的红线好几度了!
“哎呀,糟了!”
毛少华从箱子上跳了下来,冲向排气阀,赶忙扳了两下,于是锅炉房外面响起了排气的咝咝声。他放下排气阀,又把皮带套在开动水泵的轮子上。半分钟后,压力计的指针又回到了正常的位置上。
当天黄昏,谢圣婴听到毛少华的敲门声,亲自跑来打开宽大的正门。她有点抱歉地说道:“来了个客人,是马钰辰。我没想到他会来,不过你可不许走。”
毛少华转身想走,但是谢圣婴拉住他的袖子,说道:“进来吧。让他跟你认识认识,也有好处。”说着,就用一只手挽着他,把他带到客厅。
一进屋,她就微笑着对马钰辰说道:“你还记得他吧?他叫毛少华。”
坐在客厅里的马钰辰穿着整洁的西服,油光的头发梳得服服帖帖的。他立刻认出了毛少华,诧异地扬起了尖细的眉毛。
毛少华一声不响地站了几秒钟,用充满敌意的眼光盯着马钰辰。谢圣婴急于打破这种令人难堪的僵局,挤出笑容说道:“来,你们互相认识一下吧。”
毛少华一个急转身,大步穿过半明半暗的饭厅,朝大门走去。谢圣婴一直追到台阶才赶上他。她两手抓住毛少华的胳膊,激动地说道:“你为什么要走呢?和他见见面有什么关系呢?”
毛少华把她的手从胳膊上推开,不客气地说道:“用不着拿我在这个废物跟前展览。我跟这家伙坐不到一块。也许你觉得他有趣,可是我讨厌他。我不知道他在这里,早知道这样,我是决不会来的。”
谢圣婴压住心头的火气,打断他的话头说道:“谁给你的权利这样对我说话?我可是从来没问过你,你跟谁交朋友,谁常到你家去。”
毛少华走下台阶,进入花园。一边走,一边斩钉截铁地说道:“那就让他来好了,反正我是不来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大步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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