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毛少峰正在旁边的钳台上干活。他扔下锉刀,像一个巨人似的逼近警探,强忍住涌上心头的怒火,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这个混蛋,凭什么打人!”
警探倒退了一步,慌忙拔出皮套里的手枪,对准了毛少峰。
“不许动!”他大叫着。看得出来,只要毛少峰一动,他立马就开枪。
毛少峰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廖科宁被带走,一点办法也没有。
十分钟后,机务段里再没有一个人干活了。工人们聚集在休息室里开会。大家情绪异常激昂,甚至还有人写了要求释放廖科宁的呼吁书。
机务厂长收到风声后,急忙赶到休息室,大声叫喊:“马上干活去!要不就把你们全都开除。”
这时,群情更加激愤了,高喊着打倒资本家的口号。工人们愤怒的吼声吓得厂长溜进了站房。
所有人都罢工了,工人们纷纷走上街头。街道沸腾起来了,浩浩荡荡的群众队伍堵塞着纵横交错的街巷,处处人声鼎沸。大家看见什么拿什么,尽可能地把自己武装起来。有些工人甚至带上他们工作台上的铁钳,准备去撬开监狱的大门。
无穷无尽的人群犹如翻滚的浪潮涌向街道,高喊着口号抗议示威。他们脸上挂着亢奋的表情,三五成群,边走边喊。人头像蚂蚁一样攒动。一些人手里挥舞着工具,另一些人手里挥舞着树枝。队伍时而混乱,时而整齐,虽然没有秩序,可是万众一心。
与此同时,政府也在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巡警们手持警棍严阵以待,治安警长挎着装满子弹的弹夹,提心吊胆地等待命令。面对这种场面,当局也不由得胆战心惊,火速调拨了上千人的军队。这些荷枪实弹的部队就像一把闸刀,高悬在正气凛然的群众头上。
街上的人群越来越密集。呼唤声在喧嚣的人群中此起彼伏,让人感到势如破竹的声势,犹如山洪倾泻。警察和士兵拦住去路,人群在那儿受阻,不由得挤作一团,你推我搡。
罢工的人潮渐渐急躁起来。站在后面的人因为看不见前面的情形而不耐烦,又因为前面有人墙挡着,危险性较少,所以显得格外激烈。站在前面的人由于受到挤压,进退不得,所以火气更大。他们承受着人群的巨大压力,反而觉得自身的力量陡然增加百倍。
大家越挤越紧,像一群牲口似的,每个人都感觉到全体的热气在自己身上流动。所有人凑成了一个整体,而每个人都代表着全体,都是巨人的心脏。热血的怒潮不时地在这个巨人的胸中翻涌,他目露金光,叫喊声中蕴含着雷霆之怒。
毛少峰伴随着这场声势浩大的运动前进,像领头羊似的走在最前面。他很高兴能有机会显示出他的意志和勇气。他斗志激昂,已经和这股浪潮融为一体。不管群众争取的是什么,他只知道跟着争取;不管群众往哪儿去,他只知道跟着往前。群众的热情把他的热情鼓舞得更高涨。他的目光中充满希望,仿佛在期待着某个奇迹的诞生。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期待,而是周围所有人的期待。
前排的人流开始朝警察扔起了石头。警察被石头砸得冒火,挥舞着警棍冲进人群。人群即刻乱成一团,愤怒的罢工者嘶嚷着向敌人挥动拳头。两队人流像两只疯狂的巨兽一样扭打在一起。眼下已完全不可能看清战场的全貌,每个人能看清楚攻击自己的敌人就不错了。所有人都烧成了火球,眼睛燃烧着火焰,面目因兴奋而扭曲得丧失了人形。激斗的火焰越烧越旺,简直触目惊心。
毛少峰被形势牵引着,也投入了混战。他被卷入了漩涡的中心,但凭着灵活的身手左推右搡,如入无人之境。当一个身材强壮的警察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拦腰抱住的时候,他还开玩笑地说道:“你这招对付女人还行。”
可是紧接着又一个警察扑到他的后背,他这才像野猪似的抖擞精神,抡起拳头像雨点般地捶向两个警察。他高傲的自尊心是不会容忍自己束手就擒的。
就在他和两名警察缠斗时,第三个警察偷偷溜到他的身后,朝他脑后来了一棍。毛少峰被打倒在地,瞬间被三名警察压住,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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