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下邳城。
陶谦的长公子陶商前来拜见父亲时,惊讶的发现,一连病了几日的父亲,今日竟在庭院中赏花、喂鱼…
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病容,整个人心情也似乎大好。
“父亲病好了?”陶商上前站在陶谦的身侧。
“哈哈…”陶谦浅笑一声,也不回答,待喂完手中鱼食后,才转过身,拍拍陶商的肩膀,笑着说道:“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病虽没好,可有喜事传来…这双腿、双手就闲不住,想出来走走。”
喜事?
陶商眼珠子一转,这段时间,曹操大举压境,连破三城,眼瞅着彭城就要被攻陷了,下一个…就轮到这下邳城了?哪还有什么喜事?
真要论起来,最大的喜事当属…平原刘备带着关羽、张飞、赵云前来助战,可事实上,他们只有一千兵,杯水车薪,哪里能拦得住曹操呢?
“不知,父亲提到的喜事是?”陶商好奇的问道…
“哈哈…”陶谦摆摆手,示意下人都退下,此间水榭前便只剩下他们父子两人。
直到这时,陶谦刻意的压低声音,笑着说道。“曹操就要退兵了…”
啊…退兵?
陶商一愣,如今的曹军势如破竹,莫说是破彭城,就是攻破下邳,一鼓作气夺下徐州都不在话下?退兵…除非曹操的脑袋被驴踢了,佛最…他们怎么可能退兵呢?
“父亲,这…”
不等陶商开口询问,陶谦的话抢先而出。
“商儿,五日前父亲就收到兖州的急件,这是咱们在兖州布下的细作传来的…”陶谦的嘴角始终勾起,言语间带着轻微的笑意。
提到关键之处,他加重了语气。“吕布率并州狼骑奇袭兖州了,整个兖州大乱,听闻,吕布手下的陈宫联合兖州当地的氏族,更是请豫州刺史郭贡率十万大军出征兖州,哈哈哈…如今的兖州正直混乱,曹操怎么能不退兵呢?”
什么…陶商一怔,竟有此事?
“父亲…既是五日前的信笺?为何现在才告诉孩儿呀…”
“哈哈…”陶谦抖了抖衣袖。“我就是看看,咱们徐州有多少人首鼠两端…”说着话,陶谦从怀中取出一封竹简递给了陶商。
陶商打开一看,上面记录了许多名字,以及…他们与曹操书信往来的时间,这些名字,他并不陌生,大多是是徐州的官员。
呼…陶商长呼口气,想不到父亲还算计到了这些,那么…他是在装病?
“父亲,原来…你没病!”
“…是有些人有病,咱们得等曹操退兵后,给他们好好治上一治。”陶谦的眼眸微微的眯起。
诚然,他不是一个出色的军事家,可在治理州郡,在揣摩人心上,他有独到的见解。
自打五日前,上一封急件传回,陶谦就料定曹操必定回援。
而他这一回援,彭城之围解了不说,那些已经攻下的城池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再攻回来。
何况,他陶谦还有刘、关、张三兄弟,这徐州的局势一下子就明朗了不少。
“哈哈哈哈…”陶谦再度消除身来。“我料定曹操退兵也就是这两日,商儿准备摆宴,为咱们的丹阳兵,为刘、关、张庆功!”
正直大笑…
“…明公,有兖州的信笺传来!”水榭外一个声音传来,这个声音陶谦与陶商并不陌生,乃是陈登陈元龙,是陶谦提拔的典农校尉,主管一州的农业生产。
除了这一层身份外,他还是徐州名士派的领袖。
要知道,徐州可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这里面派系错综复杂,核心分为三个派系,以陈登为首的名士派,以糜竺、糜芳为首的庶人派,还有以陶谦老家将领曹豹为首的丹阳派。
陶谦最器重的是名士派与丹阳派,反倒是对庶人派有些冷落…
再说陈登,因为颇有见识,如今多事之秋,陶谦将他安排在自己的身边,有什么事可以有个人商量。
“兖州信笺?”陶谦微微一顿,继而招呼陈登步入水榭。
陈登赶忙递上书信,陶谦则招呼他不用,让他直接念出来…此间没有外人,陶谦没必要藏着掖着。
再说了,他大概能猜到,此信笺无外乎撰写的是如今的兖州有多么的混乱?
还有哪几座城池姓曹?有哪几座城池已经改姓吕?哪几座城池姓郭?
当然,这些都是陶谦喜闻乐见的…
陈登也不迟疑,当即展开竹简,徐徐念道:“明公在上,特斩获兖州情报,吕布联合兖州氏族偷袭陈留郡,于陈留郡南城门大战,吕布身中埋伏,并州兵损伤过半,仓皇逃窜!”
什么…
这话脱口,陶谦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偷袭…还里应外合,一个小小的陈留郡都没打下来么?
陶谦的表情僵住,他感觉自己脑袋有点发懵…他有一种搞不清状况的感觉。
陶商的心头则生出一抹不祥的预感,继而,他觉得有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心口上。
疼…现在还不疼,就是有点莫名的担心与恐惧。
陈登的话还在继续。“并州兵兵发五路进攻兖州腹地诸郡县,于范县、东阿遭遇阻截,曹军早有准备,并州兵铩羽大败!兖州腹地诸郡县无虞…”
兖州腹地也…也无虞?
此言一出,陶谦腿已经软了,他年龄大身子骨并不好,“啪嗒”一声,单腿直接跪地。
但他强行搀扶着墙壁站起,嘴巴嗫嚅了一下,却发现喉咙已经堵住,发不出声音,一股难以名状的心情浮现于脑海。
陶商则是重重的凝着眉,他觉得这事儿太诡异了…
陈留郡没有攻下来也就罢了,兖州腹地的诸郡县全都守住了?不是奇袭嘛?不是偷袭嘛?这偷的是哪门子袭?
再说了,曹操倾全力攻徐州,留守兖州的似乎没有多少兵马呀?
陶商尤自不可置信,他摇着头仿佛在说,这是假的,这统统都是假的。
陈登的话还在继续,这次,不单单陶谦与陶商的脸色不好看了,就连陈登的话语也变得磕绊了起来。
“郭贡举十万大军兵临鄄城,驻守鄄城的荀彧亲自下城与郭贡一番细聊,十万豫州兵当即…当即撤离,退…退回豫州,竟与兖州秋毫无犯!”
啊…
陶商感觉自己快尿了。
这什么情况?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就这么秋毫不犯的就退回去了?他感觉郭贡很坑,他感觉十万豫州兵更坑…简直是深渊巨坑!
而此刻的陶谦已经怔住了,他想的更远,若是…陈留郡无恙、鄄城无恙,那些郡县无恙…曹操哪里还需要撤退?
曹操若不需撤退…那…那…彭城的陷落不就是板上钉钉了么?
而下邳城的陷落似乎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陶谦瞪大了眼睛,他的双目这一刻失去了神色,水榭中很暖和,可似乎这一股股暖流完全无法消散他心中的寒冷。
因为局势的大反转…因为预料到徐州的沦陷,陶谦的泪水已经遏制不住,犹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啪嗒”落下。
他感觉心也在滴血,他感觉自己的心正在被曹操一刀一刀的给刮下来…
终于,受不了如此打击的陶谦“噗”的一声,狂喷出一口鲜血,他整个人也像是一摊软泥似的跌倒在地。
“爹,爹…”
陶商急忙去扶…
陈登也打算去扶,却看到了竹简上的最后一条,准确的说是唯一一条“好”消息。
可似乎…
哪怕是这条好消息,也不能弥补之前三条坏消息所带来的悲怆!更不能扭转局势!
诚然,吕布攻取了濮阳城…
但曹军原本驻守的将军与将士并没有受到丝毫重创,也就是说,曹军在兖州的实力现如今保存完好。
反倒是吕布…连翻的大败,损兵折将,再加上郭贡的撤离使其成为了孤军奋战,所获得的无外乎一座城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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