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奶奶平时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多……”
“多交朋友嘛,我知道的。”年初七抢过话头,捅通了烟囱,又抢过刀帮着切菜。
赵老太身体不好,已经开春了还穿着厚厚的碎花棉袄。常年抱着药罐罐,以至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子药味儿。佝腰驼背,脚步蹒跚,行动愈发不利索。
村里唯一的赤脚大夫说,奶奶百病缠身,活不久了。年初七想得开,谁还没死的那一天?只要奶奶还活着一天,她就事事依她一天,让她高兴一天。
所以,奶奶让她跟大家去放风筝玩儿,她说好。奶奶让她多交朋友,她说好。她知道,奶奶是怕自己走了,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饭菜刚上桌,牛大宝他娘来了。拉着赵老太进了东屋,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也没呆多久就走了,出堂屋时瞪了年初七一眼,留下一句“不识好歹”。
祖孙俩心照不宣,一个不问一个不提,乐乐呵呵的上桌吃饭。饭后,年初七自觉拿出玉白药瓶,倒出两粒药丸服下。
——
刚进夏天,赵老太倒了床,动不得了。年初七衣不解带的伺候着,擦身喂食,一天好几次,一句怨言都没有。
赵老太的亲儿子赵大同和亲孙子赵莽打着看望的名义来过两回,实际是让赵老太把老屋的房契拿出来,回回都把赵老太气到哭。年初七就把铁耙子放在家门口,硬拦着不让他们进。
不久后村里开始传,年初七这个捡来的野崽子惦记赵老太的老屋,拦着不让人家母子祖孙见面。年初七充耳不闻,只管照顾好奶奶就行了。
这天,牛家婶子又来了,拎了十个鸡蛋,还有半袋子米。
“丫头,婶子知道你心里苦,别听外面那些个风言风语,婶子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牛婶说得真心实意。年初七不好,她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替儿子上门来求这亲事。
里屋传来赵老太的咳嗽声,牛婶抬了抬声音:“瞧瞧你,眼瞅着瘦一圈儿了。走,到婶子那儿去,婶子给你炖肉吃,顺道的给奶奶端些回来。”
牛家干的就是杀猪宰牛的营生,完事儿除了封佣钱,多少还会再给块儿肉。除此之外,自家也在市集卖肉,不然也不能把一家老小养得这么肥头大耳。
年初七太清楚天下没有白吃的东西这个道理了。
她说:“我是不会嫁给牛大宝的,这些东西婶子你还是带回去吧!”
牛家婶子被横肉挤得只剩一条小缝儿的眼睛稍微瞪大了些,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你这是几个意思啊?我们牛家在这天池村也算是大户人家,嫁给我们大宝是亏着你了还是怎么?”
考虑到以后可能会成一家人,没把真正难听的话说出口。死妮子,仗着自己生了张狐媚子的脸,还想攀高枝儿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东西。
“娘!”牛大宝从门外进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呀!初七,你别……”
“你说我干什么?小王八犊子……年初七,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我们大宝,你嫁是不嫁?”
年初七抬头对上牛大宝忐忑又期待的目光,坚定回答:“不嫁。”
她今年才满十五岁,实在犯不着这么快把自己嫁出去。再说了,宁缺毋滥,嫁人一定得是因为喜欢,不喜欢,就一定不能嫁。
牛大宝把他娘扛走了。要不是鸡蛋精贵,牛婶都想把那些蛋砸她脸上。
小黄狗在后面追着牛婶嚎,像是在说:以后别再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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