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呆子本是小玉取笑他的话,说他那么大的个子,又对人心世故一窍不通,真是一个大号的呆子。说得久了,渐渐成了恋人的爱称。涂生这时听来,真像将蜜糖从耳朵里灌进心里,整个腔子都甜透了。
顾小玉见他这个样子,知道没法跟他说清,道:“我走了。”
涂生好不容易才见这一面,条件反射似的一把拉住,“小玉姐,别走。”
顾小玉连挣几下挣不开,怒道:“你干什么!怎么又像这样。”又放缓语气道,“我们现在不同以前了,不能再这样拉拉扯扯。”
刚才还那么甜,怎么一转脸又这样?涂生刚才还好像在云端里,转眼间却被打落在地。多少天累积的伤心委屈,沉甸甸压在心上,这一刻再也承受不住。
涂生崩溃了,那么高大的人像个孩子似的,痛哭起来。“我真是不明白,不明白!这么多天,打破头都想不明白。”涂生哭诉道,“本来好端端的,就是那么一下子,怎么就不要我了。你还不知道我?我怎么会轻薄你,怎么会!”
这是涂生最无法理解之事。就是顾叔,也不该当他是个轻薄浪子,更不用说当着外人的面对小玉姐无礼。再说那几个外人是谁?是顾庄的对头!就算退一万步,他真是那般轻薄无礼,也不至于当着对头、敌人的面做那种事。
除非他是失心疯了!
“为什么?为什么?”
小玉也哭:“你不懂,不懂。不懂女人,也不懂我爹。”
这话就像一点光,让涂生眼前一亮,好像看明白了些。
“是顾叔。顾叔嫌我在吴家面前害他丢脸。是了,一定是这样。”涂生脑筋飞转,沿着这条思路急驰。“顾叔亲口对我说过,有威风才管得住人。所以他从到这里就要端个架子,我和你还私下笑话他爱演戏。难怪,难怪,丢了面子,被人看轻,哪还有什么威风。”
涂生越说越激动,“小玉姐你先不要恼,且听我说。顾叔错了!领着这些人开荒垦殖,威风还在其次,靠的是力气。有力气辟出良田,家家户户有饭吃有衣穿,有谁不服他呢?”
涂生拍着胸口,“有我在他老人家手下,顾叔还怕短少了力气?你来,我和你这就回去,把这个道理给顾叔讲明。他老人家一向果决,只要看破这一层,一定会……”
一定会准许我们成亲。早些日子,还曾要我们当面立即成亲哩。若这一次提出来,我一定……
顾小玉打断他的话。“你不要乱想。不是我爹,这是我自己的主意。”
涂生正在这条思路上走得好好的,被这一句话,连路基都掘断了。“这、这……”突然想起一个最可怕的可能性,“大娘不会、不会真的相中了那个姓吴的吧……”
顾小玉不说话。
涂生大怒,“我、我杀了他!”将捆在背上的工具朝地下一扔,散了一地,随便捡了把砍刀,暴风骤雨般杀奔村子。
“回来!”
顿时风停雨住。
“我娘的糊涂心思,你理她作甚!我们家的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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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么?什么大事是她说了算?我的事,才不要她管。”
涂生转怒为喜,“对对,家里的事,都听顾叔的。”又突然想到,“顾叔亲口许了我的。”
顾小玉叹道:“从前是从前,现在是……”
“就是今天的事,忘了告诉你。”涂生忙将顾三爷的话细细说与顾小玉。
其实三爷只有一句“过一阵再看能不能挽回”。涂生却絮絮叨叨,翻来复去,将那句话掰开揉碎,恨不得将每个字都拆开,像好容易吃到一口糖的小孩一样,恋恋不舍地咂摸着残存的那点可怜的甜味。
小玉沉吟着,“爹是这样说的?……不用你赌咒发誓,我信你的话。”低着头,在林中雪地上走来走去,踩出一圈圈无比秀气的脚印,让涂生看得拔不出眼睛。
过了半晌,小玉道:“爹爹既然这样说了,你也知道,我万事都听爹的话。”涂生喜得跳起来。“但你先不要高兴。我娘虽然在家不拿主意,但我爹娘做了大半辈子的夫妻,若我娘执意不肯,我爹也不能太违拗他。”
“那、那……大娘是真的不喜欢我,又借着这件事……”
小玉道:“连你都知道她是借着这件事发作,我爹岂能不知。我猜我爹是想过些日子,等这件事彻底过去,没法当借口,那时再看。所以你需耐心躲藏几个月,免得我娘一见你就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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