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将倾,暴风雨在无声中酝酿,天色即将陷入漫长昏暗。
时境雪身姿傲然伫立在黑血碑崛起位置,灵力滚动时,凝结出数十枚传信雪鸢。
“去!”
他对着雪鸢群低语几句,放飞传信鸢。
莹白光洁的雪鸢盘桓两圈后,振翅高飞,朝四面八方而去。
消息已经递出,只待沏好茶,静候故人登门。
传完消息,时境雪身形一晃,回到修炼的小木屋。
萧兰山人重现,是为复仇而来,更为倾覆上行界而归,逆徒一人在外游荡太不妥帖,将其寻回迫在眉睫。
时境雪撩开左手腕袖口,生死契约血线跃然出现。
灵力注入血线,暗红色血线发出微弱毫光,时境雪的声音通过生死一线牵,传导至千万里之外。
“云花莲,你在哪儿?赶紧回来!”
“本尊给你一月时间,一月内不回,休怪本尊不念师徒之情。”
“……”
冰雪寒凉的嗓音不打招呼钻入脑子,冷锋入侵般不讲道理,连称呼也从“为师”改回了“本尊”,可见态度多么恶劣嚣张。
昏睡中的云迟黛眉微蹙。
吼吧,吼吧,等本少主降服了你,定要你跪在脚边道歉!
某逆徒心里暗戳戳想着。
“……尊。”
萧兰山摘星殿,在楠木床上昏躺数月的女子嘴唇微微蠕动,气若游丝的呓语缓缓荡开。
“云迟。”
萧关逢正一手托起她软绵绵的柔荑,一手拿着块热气腾腾的湿毛巾擦拭着她的手心,听到响声,心中一喜,却见她嘴唇翕动两下后便没了动静。
饶是如此,萧关逢心里也欢喜。
因为榻上之人的呼吸频率加快了,预示着她即将苏醒。
果然,不到两炷香,断断续续的呓语又传了出来。
“师……尊……”
萧关逢兴冲冲附耳上前倾听,意兴阑珊退开,脸上的喜色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迟处于半梦半醒中。
握住她手的大掌有些陌生,但很温暖。
施法前她嘱托萧关逢把她留在闲敛居,这会儿被一双暖和的手握着,理所当然认为是师尊时境雪。
——萧关逢的手是凉的,陈景的手布满老茧。
加上脑子里回荡着师尊冷冽的声音,愈加肯定身边之人就是师尊。
只是师尊为何一直让她回去呢?
她不正在他身边吗?
定然是嫌她昏迷太久,等不急了,叫她赶紧回到人世。
“师尊,弟子让二姐带话给师尊,师尊可知晓了?”云迟闭着眼睛,和时境雪聊起天来。
时境雪眸色一沉,心道逆徒,“云花莲,你当真不回来?”
“不回!”有生死契绑定,她才不怕他威胁,“除非师尊答应弟子的请求,然后再让弟子亲一口。”
竟敢跟师长耍无赖,此等不良风气,绝不能助长!
时境雪冷声道,“逆徒!”
“师尊老骂我逆徒,可师尊自己就没错吗?”云迟委屈。
“本尊几时有错?”
云迟愤然道,“师尊不声不响走了一百多年,也不和弟子打声招呼,还老出现在弟子梦里,在梦里勾引弟子。”
“师尊,是你自己在梦里说喜欢弟子,让弟子主动一些。”
“如今弟子主动了,师尊又拒人千里。”
说到此处,云迟声音低了下去,睫毛轻轻颤动,不满的控诉。
她闭着眼,回抓住“师尊”的手,攥得紧紧的,“师尊,不知何时开始,弟子脑子里心里都是师尊。”
忽而想到凌剑宗传承了数十万年的一夫一妻传统,她心里有些遗憾。
像是下了重大决心般,云迟郑重的开口,“师尊,你是不是介意弟子成亲了?”
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得时境雪呼吸一凝。
时境雪感受到道心在颤抖。
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回复,但云迟察觉到握在手心的大掌顿了一下,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捏碎。
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想面对面告诉师尊,她似乎真的爱上他了,尤其在重逢后,那股爱慕变得更加浓烈。
虽然这情意来得莫名其妙,甚至有些诡异,但不可否认,她倒霉悲催的又爱上了一个男人。
她努力睁了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她有些气馁,呜咽了一声,“师尊,弟子睁不开眼。”
“你当真如此倾慕为师?”愣怔半晌后,时境雪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也软了下来。
这是开窍了?
云迟欣喜若狂,连连点头,“嗯嗯!”
“回来再说。”时境雪道。
“师尊是答应弟子了吗?”因长时间昏迷而沙哑的嗓音,不自觉染上几分欢快。
萧关逢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灵力覆在她的手腕处,隔断生死一线牵的联系。
时境雪以为是徒弟切断的,并未细想。
转而开始琢磨逆徒回来后,如何在不伤害她执拗的小心脏下拨乱反正。
但很快,他冷锐的面庞变得怅然。
“时境雪,她所有的反应,不正在你预料之中吗?”
时境雪自言自语。
觉得自己无比卑劣,既渴望她靠近,又惧怕她靠近。
百多年前,他便想将她永远留在身边,可师徒关系不足以将她永远留下,但又不愿与她结为道侣。
时境雪陷入两相矛盾,不知该如何收场。
长久的沉默。
“师尊,你怎么不说话了?”
云迟迫切想得到答案,情急之下,猛然一瞪眼,倏地苏醒过来。
脑袋还有些昏沉,眼皮也沉重,模模糊糊瞧见面前有具高大的身影,但眼球像是被烟波糊住,看不真切,连人影是白是黑也辨不出。
“师尊……”
云迟朝人影唤了声。
头昏脑涨的,她都分不清方才的聊天是做梦,还是确有其事。
见她清醒了仍旧将他错认成时境雪,萧关逢深渊寒潭般的眼眸搅起风暴漩涡,嫉妒到发狂。
为何?
分明与她百年相伴之人是他,可走进她心里去的,却是时境雪!
不想再被她当成别人,萧关逢俯身噙住她殷红的唇瓣。
覆在唇上的触感又暖又软,有点熟悉,又有些陌生,可鼻端萦绕的青游草香是那般深刻明晰。
她终于认出贴在唇上的。
不是师尊,而是另一个她想一刀两断的人。
“……唔!”
云迟猛然挣扎,可浑身无力,怎么也挣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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