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之前,七郎本是佛前的一盏青灯。
他天生愚钝,反应迟缓,虽于佛前苦修了三千年——每日聆听教诲、默诵佛经,却未能修成正果。
他深知何为正直、和雅、清澈、深满、周遍远闻,却不懂何为七情、六欲、爱恨;何为光明、阴暗、善良、丑恶……
他注视着佛。
几千年的修炼早已令他开启灵智。
他逐渐厌倦了这千遍一律的,每夜点亮灯芯聆听梵音、每日遥望窗口冥思遐想的日子。
他开始向往着佛曾经描述过的人间,向往着那些荡气回肠的,或美满或凄凉或励志或艰险的人间故事。
“唉——痴儿啊痴儿,万念万恶皆由心生,看来你终究还是难逃此劫啊……”
佛摇头叹息。
记得佛曾经说过,他是一盏代表着正义、光明、善良、奉献的青灯,若能坚守本心,世间的一切阴暗、丑恶、卑劣都将无法侵染他半分。
但就此刻看来,他想要修成正果,显然还要历经一些劫数。
当然,那时的他无惧任何所谓的任何劫数,相比于之前那些单调乏味的枯燥日子,他是多么渴望去那繁华多彩的人间体验一番。
“唉——痴儿啊痴儿……”
佛再次摇头,只见其大手一挥,他便瞬间化作了一抹流光,终如愿以偿地落入了——
人间!
……
他生长在一个名叫盐花镇的古镇上。
母亲为他唤名七郎。
他虽然拥有着前世几千年的记忆,但事实上,相对于这个繁华多姿、千奇百怪的世界,他之前的那些枯燥乏味的记忆形同白纸一张!
因此,他对于一切事物现象和声响都充满了好奇,发呆那是常事,为此经常都被小月叫作呆子。
小月啊,是七郎的姐姐,确切地说是孪生姐姐,母亲七歌为她唤名七月,但七郎平常都叫她小月。
七月打小就活泼好动、古灵精怪,平日里可没少捉弄于七郎。
五行历9991年,七郎十周岁,但却仍然有些搞不懂,这人世间许多人的所作与所为。
比如此刻,他走在盐花镇这座古老城镇上的一条街道中,迎面而来的夏风凉心爽意,街道旁的柳条碧绿如莹,柳条下的流水清如明镜,流水潺音如美妙的琴声般拨动心弦……
然而,就是在这般美好的地方,街边却有人在吵闹着,有人在哭泣着,有人在幸灾乐祸甚至是落井下石着……
七郎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明白为什么人与人之间不能和和睦睦、相互体谅。
他摇头走过,这样的场景虽然令他难以理解,但却早已是司空见惯了。
“喂喂喂,前面那个傻蛋,你给我站住!”
背后突然响起的喊声将七郎的思绪打断。
傻蛋?
又是这个极其难听的称呼。
七郎是真心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家伙总是喜欢随意地对别人的尊严进行侮辱和践踏,丝毫不懂得谦逊与尊重。
他回过头来,这是三名少年,大一点的十五六岁,小一点的十一二岁。
同是一个镇上长大的,七郎自然都认识他们。
两个小一点的普通少年暂且不谈,中间那名十五六岁的少年那可不是一般人。
他叫胡旬,身着白色长衫,身姿挺拔,配合着还算英俊的面庞,倒也隐有些青年的偏偏风度。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就在于他那一头披肩的青色长发。
是的,青色,不同于另外两个少年的黑色。
他是一位术士!
一位体内觉醒了风属性血脉的风术士!
“傻蛋,你姐呢?”胡旬看着七郎,直奔主题。
“我不叫傻蛋,我有名字,我叫七郎!”
七郎略有写些不悦,自己或许平常是有些反应迟钝,但再怎么也谈不上傻吧?
“哟哟哟,还七郎呢,你皮肤这么黑,怎么不叫屎壳郎啊,哈哈……”胡旬旁边一个叫冯宇的黄衣少年更是口下无德,仿佛取笑别人乃是一种极大的乐趣一般。
七郎着实有些无奈,因为自己天生皮肤黝黑,从小到大,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沦为别人取笑的对象了。
“傻蛋,你姐昨天讹诈了我三十几个铜币,你今天要是不告诉我她现在在哪,我特么就先揍你一顿来出气!”
另一个叫朱军的黑衣少年直接出口威胁,同时指节掰得咔咔作响,“或者,你帮她把钱还了,我们就不去找她的麻烦了。”
小月又去干些敲诈勒索的事情了?
七郎十分的无语。她的这个姐姐,似乎从小到大就没有一天好好消停过。
“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身上也没有钱,但是我可以替她向你道歉,希望你们不要去为难她。”七郎的语气和表情都十分的真诚。
“道歉?还不要为难她?”
朱军闻言笑了,他大步走上前来,伸手就在七郎的头上削了一记,“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呢?”七郎显然是有些措手不及,对方的蛮不讲理让他有些恼怒。
“我怎样了?我不是已经向你道过歉了吗?”
朱军说着抬脚就将毫无防备的七郎给一脚踹到地上,并咄咄逼人道:“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你能吗?啊?”
这一刻,七郎似乎又体会到了佛曾经所讲述过的“人间善恶”。
一股难以言明的感觉涌上胸腔,令他心头突然升起一丝冲动,但从未出手打过人的他还是做不出反抗之举。
“算了朱军,敲诈你的人是他姐,又不是他,咱们在这为难一个憨傻的人也没什么意思。”青发少年胡旬直接阻止了咄咄逼人的朱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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