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洛姆祭祀广场。云海灿烂。广场四周的十二将相星巨型青铜雕塑像,以及神庙四周的朱雀玄乌青龙白虎青铜神柱,一齐在晨曦中金光闪闪耀人眼目。
邪苴隆和阿梅妮坐在广场外草地上,手边还有一些没有吃完的点心。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我们怎么坐在这里睡着了,感觉好像做过一个长长的梦,现在却全部忘记。邪苴隆站起来,伸伸懒腰,说,好困,我得回去继续睡会儿。阿梅妮也说,就怪做过一个长长的梦,现在醒来,反而觉得比不睡觉更困。邪苴隆说,走吧。阿梅妮坐在草地上不动。邪苴隆说,怎么不走。阿梅妮说,拉人家起来呗。邪苴隆弯腰伸手,拉阿梅妮。
这时,一个清脆的嗓音说,唉呀,苴隆梅妮,你俩原来在这儿呢……不对,昨晚,人们到处找,竟然没有找到你俩,真是奇怪。
来人是迷喜菇。
邪苴隆搔搔头,说,喜菇,你怎么来了。昨天,半夜时候,楚哪蒙祖摩起驾回宫,我和梅妮到这儿吃些点心,准备休息一下,再听布摩大人教化宣示,却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刚刚,才醒来呢。
迷喜菇惊诧地说,怕不会吧。昨天晚上,楚哪蒙祖摩走后不久,又回来了,还派人到处找你呀,可是,整个可乐洛姆找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你俩。
邪苴隆说,祖摩为什么找我。
迷喜菇说,哥,昨晚发生大事了,你真的不知道啊?
邪苴隆说,我在这里睡着了嘛。
迷喜菇说,昨晚,祖摩回宫之后不久,就收到边关急报,漏卧、钩町联军攻打楚哪蒙,已兵至且同亭,情况危急,请可乐洛姆驻军驰援。祖摩立即返回广场,调兵遣将,率领骂谷主力驻军,连夜火速开赴战场。
邪苴隆一拍脑门,说,坏了,我和梅妮明明就在这草地上嘛,怎么会找不到我俩。真是怪事。
迷喜菇说,昨夜,大家左找右找找不到你,因为军情紧急,祖摩说,苴隆马上要成婚,就不要去前线了,留在可乐洛姆,防守都城罢。然后,祖摩率领大队人马,旋风一般冲出可乐洛姆,奔赴前线去也。
阿梅妮说,真是怪事。我和苴隆,真的就在这草地上,半步也没有离开过,怎么会找不到我们啊。
邪苴隆说,既然祖摩已经率兵前去,我们就不要纠结昨夜之事,赶紧恶补一觉,防守都城是大事。哼,前次,多国联军攻打可乐洛姆,被我的九支天兵击败。现在,漏卧、钩町又重燃战火,我看呐,他们是皮子痒,欠打!
且说楚哪蒙国第二十七代祖摩莫雅邪——即汉语所称夜郎王兴——在可乐洛姆接到边境急报,率领大军连夜奔赴战场,一路急行,向且同亭进军。
其时,在西南古夷之地,正如汉之大儒司马迁所言,西南夷君长以什数,夜郎最大;其西,靡莫之属以什数,滇最大;自滇以北君长以什数,邛都最大:此皆魋结,耕田,有邑聚。而夜郎作为部落联盟式的盟主国,其第一代祖摩僰雅蒙始创夜郎祖摩制度,传至莫雅邪祖摩,已二十七代矣。对历代夜郎王而言,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祭祀与战争。
莫雅邪率领驻扎在骂谷的可乐洛姆大军,昼夜兼程,赶赴且同亭的时候,漏卧、钩町联军已攻占且同亭,向可乐洛姆方向进军。这样,数日之后,斥候急报,两路大军即将相遇。
莫雅邪传令大军就地驻扎,旨在以逸待劳,痛击联军。
当夜,莫雅邪在中军大帐内召集众将帅,商议对敌之策。
众将帅有的主张用火战,有的主张用水战,有的主张用石战,有的主张用口袋阵,有的主张用迷魂阵,有的主张用雄鹰阵,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莫雅邪高坐青铜几案后,看着熊熊燃烧的兽脂灯,面孔如浮雕一般在昏暗夜色里显现。
当众将帅争论不休时,营帐之内,却有一个人眉头紧锁,一言不发。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莫雅邪的岳父,可乐洛姆首席摩叩,翁指大人。
翁指虽然身为莫雅邪的岳父,但是,他的年龄比莫雅邪还小十多岁。翁指的三姑娘被莫雅邪看中,这个姑娘凭借其国色天香之美貌,深得莫雅邪宠爱,竟然后来居上,争得楚哪蒙祖嫫的宝座。这样一来,其父翁指,就直接从一个僻远小吏,晋升为可乐洛姆首席摩叩,地位在首席布摩之上。
莫雅邪注意到翁指有别于众将帅的神态,就挥手示意,众人立即噤若寒蝉。
莫雅邪说,岳父大人,你有何高见。
翁指好像从瞌睡中突然惊醒似的,瞟瞟女婿,说,刚才,众将所言,各有高论,但是,我都不敢苟同。
莫雅邪说,原因何在。
翁指背着双手,在大帐中来回踱几步,说,我军驻扎之地,地势极为平坦空旷。在这样的地方,无论水战、火战与石战、鹰战,都不适合。我冥思苦想,突发奇想,想到一个阵法,虽然前人没有使用过,但是我觉得非常适合目前我军所处的这个地形。而且,敌军远道而来,一路攻城掠地,几乎被胜利冲昏头脑。如此,我想,我军完全可以用这个阵法,出其不意,取得胜利。
莫雅邪说,愿闻其详。
翁指环视众将,面露高深莫测之神态,径直走到莫雅邪身旁,以嘴凑耳,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莫雅邪一听,面露微笑,以手拍击青铜几案,称赞说,高,此招甚高!
第二天,楚哪蒙大军竟然拔营后退十里,将一马平川之地,完全空出来,迎接敌军。
中午时分,浓雾渐散。
楚哪蒙大军营前,露出一道一人多高的木板墙。其实,这道木板墙不是筑在地面,而是由一排整齐的兵士,手持木板而组成。兵士们连夜砍树,锯成木板,刨制过的木板散发着新鲜的树木清香。木板上,木纹清晰。
莫雅邪传令,楚哪蒙大军偃旗息鼓,以待敌军。
漏卧、钩町联军如期而至。
联军威风凛凛,擂鼓而行,旗帜与武器林立如森林。
此番进攻夜郎国,钩町王禹、漏卧侯俞两位祖摩,亲自出马,联手作战。
所谓钩町王禹、漏卧侯俞,这是汉天子所封的官号,其实,禹是钩町祖摩,俞是漏卧祖摩。这正如楚哪蒙祖摩,按照汉天子的封号,莫雅邪也就是夜郎王兴。
自从一百多年前以来,汉天子就在西南古夷之地,推行郡县之制,设驿道邮亭,封古夷祖摩为王为侯。然而,各君长国之祖摩,依然实行祖摩制度,汉天子之郡县制,形同虚设,摆设而已。原因很简单,古夷之地,距离汉天子天遥地远,汉天子对此鞭长莫及尾大不掉嘛。居住在可乐洛姆的牂牁太守、汉阳太尉、汉阳长史之类外来汉族官员,在西南古夷人构成的大海之中,哪有说话的资格。
闲话休絮,书归正传。
漏卧、钩町联军的先锋人马在夜郎大军的木板墙面前一箭之地嘎然而止。
斥侯飞马禀报钩町王禹、漏卧侯俞。
钩町王禹得知夜郎王兴率领夜郎大军在此迎战,不惧反喜,骑在马背上哈哈大笑。
漏卧侯俞有点不解,说,大敌当前,禹兄何故大笑。
禹扬鞭指示前方,说,如果夜郎王兴盘踞可乐洛姆,那么,我倒觉得有点棘手。前次,多国联军以绝对兵力优势,包围可乐洛姆多日,却被击溃,足见可乐洛姆之城防,九营十八卡,的确不是浪得虚名。而此次,夜郎王兴竟然离开老巢,到这荒山野岭之中,这就像蛟龙离开大海,猛虎离开山林。我何惧之有哉。
俞说,夜郎王兴大驾在此,可乐洛姆精兵尽皆随之。禹兄不可轻敌。
禹复哈哈大笑,甩响鞭子,说,传令:联军先锋兵分两路,左右布阵,吾中军向前直行,与夜郎王对阵!
人马杂沓,旗帜兵器如大雾弥漫。
两军对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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