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心智与胆魄,已经不逊于当年的陈庆之了,胆色方面甚至犹有过之。
马佛念就是这么认为的。
众将都聚齐了,刘益守也没客气,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开会。开会的议题只有一个,那便是从关中强势突袭的贺拔岳大军,最大的弱点在哪里。
“吴王殿下,这事其实说复杂,三言两语说不透彻,但是说简单倒也简单。”
马佛念开口笑道:“不管关中的人马再怎么强悍,他们缺粮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出关中也是为了争夺粮草与产粮地。所以他们的粮草绝对不多,更别提连番大战后的粮草剩余了。”
这话可谓是一针见血,把刘益守后面想说的话都堵回去了。
马佛念等人当初跟着陈庆之出生入死,显然不会是没见识的莽夫。贺拔岳大军战线拉得太长,关中来的补给肯定是杯水车薪。
那样的话,他们的辎重粮秣从哪里来呢?
答桉便是,洛阳城内大大小小的富户和世家,他们的粮草在供给着贺拔岳的大军。当然,是他们主动交出粮草,还是贺拔岳的人走街串巷的抢劫,这些细节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贺拔岳如今粮草的唯一来源,便是洛阳城,没有第二个选项了!
所以从大势上看,时间拖得越久,局面对高欢就越有利!
因为洛阳的存粮是有限的,而河北却是“活水”,只要拖到秋收,高欢就会原地满血复活。不谈兵员补充的问题,单说这粮草,就是敞开供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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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作为交战区的洛阳,今年的新粮是不用指望了,贺拔岳到秋天,一颗粮食都收不到。
“在高欢与贺拔岳缠斗的最关键时刻,我们有必要,走一趟洛阳,打掉贺拔岳的粮仓。只要粮草断绝,则关中兵马必退,也不需要我们一板一眼的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了。到时候高欢自会痛打落水狗的。”
刘益守微笑说道。
“主公,我们的粮草也不多了,也要等待于谨将军送粮过来。”
阳休之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他说的是事实,不过很多情况要综合大环境来看。如果高欢或者贺拔岳集中力量来攻荥阳,那么粮草确实吃紧了,补给线也有被切断的危险。
但是如今高欢和贺拔岳的兵马都已经被打出狗脑了,谁还顾得上在荥阳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刘益守啊。
“好了,那就这样,各队在荥阳城内整编,选拔一千敢死队。入洛阳不适合大张旗鼓,容易引起贺拔岳的警觉。我们要做的是偷袭,是一击而中。多派些探马到洛阳那边查探一下情况。”
刘益守觉得,贺拔岳可能忽略了一件事。
洛阳城内的很多二五仔们,固然是不喜欢霸道的高欢,也不喜欢扶持傀儡的刘益守。
可他们也未必喜欢从关中而来的乡下人贺拔岳啊!
如果在关中打听贺拔岳大军的粮秣所在地,或许会很难。但在洛阳打听他们的屯粮地点,则一定不会太麻烦。
洛阳城内的墙头草那真是要多少有多少!
众人散去之后,一个刘益守的贴身亲卫匆匆忙忙的走进来,在他耳边低声滴滴咕咕了半天。
“这样啊,让他们在院子里等着,等会带到我书房里见面吧。我去去就来。”
刘益守小声交代了一句,便离开了府衙大堂。在荥阳城内转了一大圈,巡视了一番。一直到傍晚的时候,他这才在亲兵的陪同下,回转到了府衙后院的书房里。
很快,一男一女两个人,被亲兵带到了面前。
这女人应该叫女孩比较贴切,跟娄昭君年轻的时候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但脸上的表情比较紧张,眼睛却好奇的四处打量。虽然瘦,个子却很高,只比刘益守矮一点点,比他的那些妾室们都高一些。
男人则是典型的将领打扮,脸型也跟娄昭君有点像,体型微胖也不太高,看起来很平庸没什么特点。然而他却目不转睛的看着刘益守,那震惊的表情似乎按捺不住。
“二位是……”
刘益守沉吟道,那男子连忙答道:“我乃娄昭君幼弟娄昭,这位是她的长女高伶。她是个可怜人,年纪轻轻就守寡了。如今兵凶战危,邺城朝不保夕,我姐希望刘都督能照拂一二。
若是梁军退回江南,则带她一同前往,领略江南风光,不必送回邺城了。”
娄昭低着头说道,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刘益守那有如实质的目光,如刀一样在脸上划线。
他刚才的那段话翻译一下就是:我们求您办事,很懂规矩,先给您送女来了。成与不成都不要紧,送出去的绝不会要回来。
高伶也一脸骇然的看着娄昭,很显然,对方来之前跟她说的话,绝不是刚才的版本。
“小娘子,你去院子里问下亲卫饭菜做好了没有,我与你舅舅有些事情要谈。”
刘益守对高伶微微一笑,对方似乎也没料到他的颜值如此能打,一时间也是愣住了,目不转睛的看着。很久才回过神来,随即乖巧的退出书房。
“我已经答应你姐,此番会配合你们,给高欢一些支援。你们送个小娘子过来,是什么意思呢?”
刘益守好奇的问道,有点不明白娄昭君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自己就是这样言而无信的人么?
“我姐说,求人办事,得以诚待人。空口白话,刘都督愿不愿意出力是一回事,娄家人能不能相信刘都督则是另外一回事。
无凭无据,刘都督辜负娄氏无可厚非。若是有凭有据,刘都督若是辜负娄氏,那便是不死不休了。我姐姐便是这样说的。”
娄昭有些气馁的说道。
刘益守懂了。
你说你自己是个好人,也愿意做个好人,但别人却未必敢把你当好人看。
这类似于花钱买个放心。娄昭君做事果然滴水不漏,既然没有“以身饲虎”,那定然要给老虎丢块肉,把老虎安抚好了。
要不然,谁知道这老虎会不会临时改变想法就开始吃人呢?
果然,娄昭君还是那个娄昭君,或许会有某一刻有那么一丝柔软,但绝大多数头脑冷静的时刻,便是一如既往的铁石心肠。
“你回去告诉你姐,我刘某人一个唾沫一个钉,答应的事情,是一定会做到的,你把人领回去吧。”
刘益守摆了摆手说道。
“刘都督莫非以为,高伶来了再回去,就能落到好么?”
娄昭幽幽问道。
刘益守无言以对。明摆着的,事情办砸了,娄昭君势必迁怒高伶与娄昭,到时候两人谁都落不到好,尤其是已经死了丈夫的高伶。
“那便将人留下吧。”
刘益守叹了口气,微微点头说道。
“刘都督,我还有个私人的问题想问一下,不是我姐要问的。”
娄昭面色诡异,死死盯着刘益守,压低声音问道:“高王之子高浪,何以与都督如此神似?”
他这话问完,书房里安静得只听到二人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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