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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入夜,百尺楼的签押房里,于谨正在给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刘益守倒酒。
“这些日子,按照你的吩咐,我都是低调查访,再加上我麾下那些弟兄,对洛阳也很熟悉,总算是让我查出点有用的东西来了。”
于谨带着些许得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老哥,说吧,我今天真没心思打哑谜呢。”
刘益守轻叹一声,在河阳关跟高欢他们斗心眼,真是腻歪透顶。明明烦那些碧莲烦得要死,还不能说对方不好,下眼药也要拐弯抹角的。
“元子攸,一直在示敌以弱。彭城王府豢养的死士,有千人之多。当然,这是我猜的,只多不少。
这些人,分布在洛阳外城郭的十二个坊内,几乎可以算是郊区了。当然,你应该也能猜到,这些坊内都有元子攸家的产业。
这些是能查出来的。那么查不出来的,是什么呢?这些地方都在城墙以外,那么多人,要怎么渗透到城内?这可不是一两个人啊,我们又不是瞎子!”
对于元子攸的怪异部署,于谨百思不得其解。
“洛阳宫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往城外白马寺。”
刘益守淡然道。
“诶?”
于谨大惊,这种机密,刘益守如何得知的?
“狡兔三窟,如果你是皇帝,那么当你修皇宫的时候,会不会考虑到有一天后人,甚至是自己,会沦落到逃亡的境地?”
不得不说,这个可能不仅是有,而且极大!
别的不说,明朝朱元璋不就干过这事么,建文帝逃脱建康城(南京)的密道还被考古出来了。你看,皇帝留了一手,后人还用上了。
“所以,他是想要……不会吧?”
于谨想说的是“杀尔朱荣”,但这明显是一种自杀行为。杀了尔朱荣,谁来挡住葛荣?谁来收复河北?
只怕到时候河北世家都倒向葛荣那边了!
“元子攸不会杀尔朱荣的。但是他杀掉尔朱荣在朝中的亲信,再杀掉胡太后余党,甚至把中立的朝臣都杀一遍。
让尔朱荣无力掌控洛阳,这应该没问题的吧?尔朱荣也不会因为这个跟他翻脸。”
这应该就是元子攸一直在憋着的大招了。之前他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已经无从得知。
“道理是这个道理,那这个密道……”
“白马寺的住持,看在我是同行的份上,已经将密道的入口位置告诉我了。”
刘益守从怀里掏出一个度牒,在于谨面前晃了晃。
白马寺的住持,在得知永宁寺被烧成白地之后,马不停蹄的前往河阳关找尔朱荣,没想到率先遇到了刘益守,然后双方达成了PY交易。
所以刘益守这才急急忙忙的回洛阳。
白马寺住持的投靠,算是高欢做的难得的好事。毕竟,永宁寺的下场太惨了,白马寺完全不敢得罪尔朱荣麾下这帮丘八。
人家能做初一,就能做十五的。
“这么说来,元子攸是打算在朝会那天,在洛阳宫里发难。甚至……可以借机杀了你,对么?”
于谨若有所思的问道,他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连成一串了。
“所以元莒犁来见你,其实也只是麻痹你,让你沉浸温柔乡,甚至放弃敌意,幻想着能跟元莒犁结合,而对他放一马对吧?”
于谨似乎有点理解元子攸的想法了。
他们那样的人,就是高高在上的,完全不考虑现实的情况。
元子攸肯定认为,我身为皇族,甚至是皇帝,将姐姐嫁给你,已经是天大的恩德,难道你不应该跪舔我么?
难道元莒犁还不足以做你的正妻么?
能占有元莒犁,难道你不应该欣喜若狂,天天都腻歪在一起?
所以说出发点错了,整个思路就会发生根本性的偏差,以至于得到荒谬的结论。
“说的没错,元子攸之前的那些犯傻行为,或许有些是装出来的,大概就是为了给我们一个惊喜吧。
尔朱荣想的是杀,其实元子攸想的事情,也跟他差不多,因为他们虽然身份不同,却都有一个极为相似的共同点。”
刘益守嘴角露出冷笑说道。
“他们能有什么共同点?”
于谨一时间有些错愣。
“他们,都没有办法独自掌控洛阳的局面。要做的事情,只能是把朝臣的数量减少一大半,然后换上自己人。这样才能堪堪稳定大局。
所以尔朱荣和元子攸虽然能力不同,出身也不同,但是在这一点上,他们的想法倒是出奇的一致。”
原来如此。
于谨大为佩服。
刘益守虽然年轻,却是一针见血的看透了洛阳看似复杂的局面。
说白了,都是能力不足给闹腾的。
比如说那些王朝末年的君主,大多数都是昏君暴君,行事荒唐。可是谁又想过,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呢?
谁还不是爹妈生的,为什么有的皇帝雄才大略,有的却又猪狗不如呢?
因为能力不足,所以要更加依赖有能力的大臣,这样才能稳定局面。然而越是依赖有能力的大臣,就越容易被架空,这样就导致皇帝需要身边人,也就是太监,来平衡掉大臣们的威胁。
如果没有拿得出手的太监,那就必须宠信那些听话的佞臣,或者干脆放飞自我,不理朝政。反正努力也没有用,那不如怎么舒服怎么过吧。
这样下去就会变成各种恶性循环。
洛阳的局面,也是跟这种情况有点类似。没有政治能力出众,威望顶天,德行服人的领袖站出来收拾残局,那就……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腾笼换鸟。
“那我们就……”
于谨伸出手,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
“嗯,但是时间不能乱。不能太早,太早了,元子攸的行动没有发生,责任都是我们的。也不能太晚,太晚就难以收拾场面了。”
两人又是嘀嘀咕咕的商量到子夜,才各自离去,回房休息。
……
推开门,扑鼻而来的独特香气,正是昨夜在浴室里,自己在对方身上一点点抹上去的特制“植物精油”,刘益守稍稍松了口气,躺到了元莒犁身边。
“阿郎,你是不是累了?”
黑暗中,身边传来元莒犁轻柔的声音。
“谢谢你一直在保护我。”
“是啊,我现在能力的极限,也就是保护你们而已了。”
刘益守长叹一声,将元莒犁紧紧的抱在怀里。很快,两人便水乳交融的痴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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