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躺上去!”声音的主人、一个穿着绿衣服、戴着绿帽子的大叔说,“就你慢!”
“我还以为你会进来抬我呢。”我一边爬到担架车上一边说。
“抬你?”大叔一扬口罩上的眉毛,“你是不能走,还是不能跑吗?”
“抬你?!”在帮我整理被褥的时候,他又重复了一遍,好像我是个多大的笑话一样。
然后,他就向我老公不耐烦地挥一挥手,咣里咣当地把我推过了走廊,一直推到了手术用电梯里:“家属别进来!”
啊!长大后,乡愁是一方窄窄的电梯,老公在外头,我跟愤怒的大叔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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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害怕手术,也不害怕手术室。
我也不害怕全麻,甚至还有点迷恋面罩罩在脸上、忽然沉寂的这种感觉呢。
可是,当我被推进手术室,被要求挪到手术台上,看着头顶还没开启的无影灯时,我还是忍不住把被单盖到了眼睛上,哭了。
就在我默默地感受着眼泪从两边眼角滑下的时候,忽然,音乐响了起来。
我把被单拉到眼睛下面,看见几个准备手术室的工作人员居然在手术室中央摆了个猫王小王子音箱,而且放的是黑人Hip Hop音乐!
天啊!你们还有没有人性!我在手术台上哭泣,你们在听Hip Hop!
然后,就在我努力辨认这首歌是什么的时候,麻醉师来了。
“咦?”猫王小王子的主人,一个绿衣服小哥哥问,“怎么是你来了?”
“怎么了?”麻醉师问,“我怎么不能来?”
“你都几年没来我们乳腺外科了吧?”另外一个小护士说。
“是啊,”麻醉师说,“领导叫我来乳腺外科,劳逸结合一把。”
“。。。”此时此刻,我的眼泪已经被手术室的冷风风干了,结在太阳穴处和脸颊两侧,有点硬硬的、咸咸的,像是一个盐水做成的罩子。而且我感觉我的泪水也已经流干了!我就这么睡在动感的Hip Hop和欢快的聊天里,心中不禁呐喊道:天啊,你们是忘了手术台上还躺着一个我吗?我是一个工具人吗?
终于!麻醉师在整理好他的工具箱后,终于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并走到了我的身边,捯饬起一些七七八八的管子。
“医生什么时候来啊?”我问。
“医生?”他说,“医生还早呢!他们还得查房,最起码得七八点吧。”
“。。。”所以你们在六点钟就把我推到手术室,就是为了给我听歌的吗?
“对了,”我说,“为什么我忽然感觉我的胳膊有点痛?不,是很痛的呢。”
“是。你。开。始。给。我。送。药。了。吗?”我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因为一切开始变得迟缓,好像慢镜头一样。但是,面罩呢?那迷幻的、令人上瘾的面罩呢?
“对。。。呀。。。”麻醉师在口罩下咧开他的大嘴嘿。。。嘿。。。一笑。。。
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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