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略觉不安,但在陆缜的一再要求下,康思川还是准许了他再往河上官船,去与那些乱民交涉谈判的要求。
而陪同他过去的,除了一名船夫之外,还有清格勒,至于林烈,昨晚就没随在陆缜身边,想必此时应该留在家里保护着楚云容几女的安全,毕竟这段时间的城里可不是太平静哪。
小船有些艰难地从那些半沉没和烧毁的船只残骸中间穿过,这才缓缓划向前头的官船。这时天色已亮了很多,那边船上的人也迅速发现了他们的动作,不少人都举起了兵器,一副戒备的模样。
待他们临近小船边上时,一人已大喝出声:“你们做什么?若敢乱来,我们这就杀了那死太监!”虽然语带恐吓,可底气却明显有些不足。
“在下府衙师爷陆缜,是奉了知府大人之命前来与你们商谈的。”陆缜稳稳地站在船头,冲那些剑拔弩张的家伙们喊道,手上还颇有礼地抱了下拳。
陆缜的名头在苏州还算不小,听得这话后,船上众人稍微迟疑了一下,这才回话道:“你且等着,看我们老大愿不愿见你。”说着,那人已返身进了中间作为厅堂的船舱之中。
陆缜也不急,只是负手站在那儿,同时仔细打量着眼前这艘看起来没受多大损伤的官船。一看之下,就忍不住摇头:怪不得这船被人一围攻就守不住了,只因为它太重外头的装饰,使得自身的防御能力几乎没有。那雕花的栏杆,可比寻常船舷更容易让人借力攀登,还有那宽阔的甲板,真正的易攻难守哪。
在这么感慨了一番后,对面船上终于传来了回音:“你上来吧。不过只准你一人上船来!”
“大人……”清格勒一听不觉有些紧张起来,似乎想说什么,却被陆缜摆手打断了:“放心,他们毕竟还没铁了心造反,不会对我这么个小人物下手的。而且他们更没必要扣下我,和里头的霍公公一比,我这么个府衙师爷完全不值一提。”
见陆缜这么说,而且又看出其心意之坚决,清格勒便不再多劝,只能道一句:“那大人一切小心。”便目送其顺着对方抛过来的一条踏板上到了对面的官船之上。
看着陆缜稳稳当当地过来,脸上都不见半点惊慌之色,船上那些拿着各种兵器的汉子倒现出了惊异之色。要知道刚才那位通判大人过来时,都曾腿上发软,险些掉下水去,脸色更是有些苍白。可这位倒好,上船就跟回了自己家里一样,那坦然的模样,是完全不把大家当回子事儿啊。
这一感觉,让有些人对陆缜生出了一丝敬意,也让一些人心生警惕和敌意。不过无论他们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此时都只能请他进舱谈话。在面前之人指了指船舱,做了个请的手势后,陆缜便昂首微笑地走进了这间宽敞的船舱。
舱内的摆设和装饰再次让陆缜有种开了眼界的感觉。虽然去年他从北京来江南时坐的乃是魏国公府准备的船只,但与这里的华贵相比,徐承宗的座船可要显得寒酸多了。
这舱内的一切器具,都是上等名贵之物,不少东西上头更有金银等物的錾刻,再加上这七八丈方圆的舱内竟有不下二三十根蜡烛照亮,更使得这一船舱给人一种金碧辉煌,耀人眼目的富贵景象来。
只这一点,就可看出那位霍公公的生活是有多么奢靡了。其一艘座船都这么奢侈了,那他在苏州的宅邸岂不更加的让人惊叹?
陆缜并没有多作感慨,因为他今日并不是来搜寻霍正贪污罪名的,而且现在他面前的,也不是霍公公,而是一名略显干瘦的中年汉子。
舱内当然不止一人,还有不少高矮不同,却都黝黑,甚至露出的手臂上都堆满了水锈的汉子。这些人看着可比那位中年男子要有气势多了,可只要是进了船舱之人,还是会把注意力都投到那干瘦男子的身上,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气场了。
这是个模样普通,就跟寻常讨生活的男人没有太多区别,只是一双手看着更显宽大些的寻常男子。只是他的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即便对上陆缜的审视时,也依然平静得如外头的运河水面一般。
“陆公子的大明咱们可是久仰了,想不到你居然如此年轻,而且竟还有这般胆色,实在叫人惊叹哪。”这位呵呵一笑,一面说着场面话,一面指了指面前的一张椅子,示意陆缜坐下说话。
陆缜也不客气,当即走到其跟前,随意坐了下来:“既然阁下知道我陆缜的一点名头,那是不是也该报报自己的名号?不然也不好称呼。”
“好说,我叫岳南星,不过是一个被人逼得走投无路的可怜之人罢了。”干瘦汉子哑着喉咙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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