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二,正午时刻,日正当空。
不过到了此时节的阳光早已没有多大的威力,尤其是当不断有呼啸的北风吹刮过来时,温度更是降到了滴水成冰的样子。
在这等寒冷的天气下,又是身处北方,外出走动的人自然几乎绝迹,就连那略显平坦的官道之上,此时也是静悄悄的,不见半条人影。
可就在这时,从蔚州城方向直通过来的道路上,却渐渐出现了一条数量颇为可观的队伍人影,远远看去,居然足有三百人之众,而且他们身边还都有装满了麻袋的驴马车辆,或是推着同样装满麻包的独轮小车,有些艰难而蹒跚地不断朝着前方走着。
这一行人,自然就是蔚州押粮前往大同的队伍了。他们自两天前从蔚州出发后,已赶了七八十里的路程,此刻明显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到深深的疲倦之色。
陆缜乘马走在队伍中间,对此也是无能为力,只能让队伍以缓慢的速度向前,不加催促而已。
或许有人要说了,身为首领的陆缜这时候应该表现得更积极些,与那些民夫同甘共苦才是,即便不上前帮着推拉车辆,也不该只高高坐在马上。说这种话的人,显然是不懂得眼下这个时代人们的价值观的。
如今的大明朝自上而下可没有后世那种人人平等的观念,在大家根深蒂固的认识里,就是人是分三六九等的。既然陆缜是官,其身份就是远远超过旁人的,他自然就不用与别人一样步行或是上前帮忙,不然只会让那些民夫更感压力,觉着这是知州大老爷在嫌弃自己不肯卖力了。要是这种情绪一旦扩散出来,只会对整体带来伤害。
所以陆缜并没有多此一举地从马上下来,而是稳稳地坐在那儿,顺便用言语激励身边的这些民夫几句:“大家再加把劲儿,再走上一程,我们便可歇息一阵了。现在离大同已经不远,到了地方,本官一定会好生赏赐你们。”
似乎是那赏赐二字起了些作用,那些民夫们的精神头便是一提,再次齐声呐喊着,推着板车从泥泞的道路上碾出条路来,让前进的速度稍微又快了一些。
又这么行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后,抬头看看天色,又瞧瞧身边那些满是疲惫的民夫,陆缜便生出了就地歇上一晚的决定来。反正离着大同府所定下的期限还有些时日,而照此速度下来,应该能在三日内就赶到大同,所以不必急在一时。
可就在他举起手,想要发布这一命令时,身边一名略显高瘦而精干的男子却抢先一步开了口:“大人,以末将之见,咱们还是再坚持一程,翻过了前方那座山梁再停下休息为好。”
这位自称末将之人,正是王冰身边的心腹费展沧。斥候出身的他,不但胆大心细,而且对山西一地地理环境都了如指掌,可算是军中的活地图了。正因为他能力出众,且是心腹下属,所以这回王冰才把他派给了陆缜以为助力。
至于王冰答应调拨的那一百亲兵,为掩人耳目,此时也只能委屈他们,不但打扮得和寻常民夫没有两样,而且还干着民夫一样的事情,也在努力地推着那些独轮车或是板车,看他们那气喘吁吁的模样,可没有半点精锐的意思了。
“这是为何?”问话的却不是陆缜,而是另一名骑在马上的清秀男子。此人乃是州衙的一名书吏,名叫叶冠宇,因为在数数和算账方面是把好手,所以才被陆缜给抽调了出来,一起押送粮食去大同。
“因为再走上不到半个时辰就是杀胡林了。”费展沧眯着眼睛往远处眺望了一番道:“所以这儿从用兵上来说乃是最不利于驻扎防御之所,我们必须尽快打此过去。”
陆缜这才了然地一点头:“那就照费将军的意思办吧。让大家多辛苦一阵,毕竟一切以安全为重。”
在出发之前,陆缜已对沿路的情况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此去大同,不但道路难行,而且还有几处关口是必须小心在意的,这其中的杀胡林便是排在最前面的那一处。
为了应对可能进犯的蒙人,山西这里的地形那都是有过特意改造的。杀胡林这一带便是如此,不但有茂密可藏下兵马的树林子,而且道路极其狭窄,非常不利于骑兵的作战。曾经这儿就有过大明以三千兵马大破蒙人,杀敌近五千的光荣战绩,因而这林子才被人改名叫作杀胡林。
既然道路难行,又是不利防御的,自然也对他们这一行的车马有着不小的阻碍作用了。所以接下来的行进就更难了,又半个时辰后,他们才终于看到了前头那座黑乎乎的树林子,而想要穿过去,怎么着也得一个时辰左右了。
而此刻的天色,却已有些发暗了,冬天日短,此时竟已快到日落时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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