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亮,李商被公鸡鸣醒,睁开眼就见边上多了一个人,脑袋正冲着他的鼻子,一条腿压在他肚子上,打着呼,磨着牙,睡得比猪还死。
李商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此人是谁。
“初七!!!”他大喝,窗外的公鸡都被他吓得炸毛。
初七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睡眼惺松看向李商。
“早食吃过没?身子可好?我从北边来,还没嫁人,这个怎么卖……”
她叽哩噜咕说了一堆粟特语,都是昨晚上李商教她的,她真的全都记住了。
这下,李商彻底醒了,他真没遇见过不识字却一晚上能全记住所有话的人。
按照谢惟的吩咐,初七换上他之前给的裙衫,阿柴女子的四季衣裳与汉人相似,只是她们喜好辫发,再缀以珠贝、金花,缀得越多身份越是高贵。
可惜初七不会编发,手慌脚乱一阵,头发依然乱糟糟的,何安看不下去了,从怀里掏出一把木篦,熟练地替她梳头编辫子,在不长不短的发尾处辫上两粒珠贝,而后将发萦高束于脑后。
何安笑道:“我有个妹妹和你差不多大,可惜打仗的时候死了。”
她像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言语间毫无波澜。
初七不禁回头看着她,也不过是二十几岁的模样,言行举止却老练得不像她这个年纪。
“安姐姐,你是做什么的?”
“向导啊。”何安细眉一挑,把粗黑的马尾甩到身后,“你若是喜欢这行,可以跟着我,这远比跟着他强,钱也挣得多。”
她用嘴呶呶谢惟,“他为人无趣,又不近女色,想和他喝个酒都不愿意,啧啧啧,真浪费了这身好皮囊,你还不如跟着我,我带你去见世面。”
初七不敢,连连摇头,“郎君对我有恩。”
“他能有什么恩,我和你说能用钱计量的事就别扯那么远,他……”
话还没说完,谢惟转过头给了何安一个冷眼,何安立马闭起嘴,再也不提这话茬了。
众人用完早膳后就往伏俟城出发,初七坐在骆驼上念着李商昨晚上教的话,而后又学了几句新的,短短半天功夫,她就把粟特语说得字正腔圆,八九不离十了。
李商自愧不如,觉得这小鬼远比他想象得要厉害,他不禁收起心中成见,对初七的态度好了不少,初七倒是不习惯他不贱嘴的样子,反问他是不是得了怪病。
“你才病了呢,你全家都病!”
三句话一过,李商又和初七吵了起来,初七不甘示弱骂回去,官话里夹了粟特语,最后还用阿柴土语“问候”。
谢惟和何安走在前,一个闷声不响,一个哭笑不得,听着他俩吵闹,这一路也不觉得乏味。
或许是词穷,抑或许是吵得累了,到晚上歇息时,初七和李商再也没说过话,倒头就睡,睡到半夜时,初七被阵阴风吹醒,她睁开眼发觉边上空无一人,走出帐篷也没找到谢惟他们三个。
这是怎么了?初七以为自己在做梦,用力地掐了下皮肉,还挺疼的。她忐忑地回到帐篷里躺下,没过多久,有人回来了,蹑手蹑脚走进篷内,还捎来一丝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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