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原齐王世子汪稷,现云舒阁人事部部长季旺,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否定。
被湛飞白羁押着的罗旭动了动唇,千言万语竟无语凝噎。是他犯下了滔天大错,被元骐一步步拉入了犯罪的深渊,成为了和当年造成家破人亡的凶手同样恶心的人,然而阿稷却将所有的错算在了当年意气用事赢取了长乐坊,把罪过揽在了自己头上。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他却以怨报德,哪配得上阿稷的拳拳回护之心?
“等等,这事不对呀?”杜襄儿忽然出声打断二人的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道:“罗旭刚刚说过,长乐院在和元骐合作,可丽春院的头头儿,分明是南越人啊。”
杜襄儿想起在丽春院密道中偷听鸨母与翠红对话时的心路历程,因为听不懂南越话而失去了保护郑漪漪的最佳时机。这长乐院既然是罗旭与元骐同流合污,那么与长乐院息息相关的丽春院,同样和元骐脱不了干系。
既然元骐百般忌讳南越人,甚至不惜以猜忌之名虐杀了静妃,又为何在他的地盘任用南越人做心腹呢?如此前后矛盾,难不成元骐对手下的南越身份一无所知,是被蒙在鼓里的傻白甜不成?
杜襄儿摇了摇头,连郑漪漪这种标准傻白甜都能偶尔表露出白切黑的过人之举,元骐姑且也挂着个不小的将军职位,在沙场上摸爬滚打,怎么会不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
湛飞白也皱起眉头,回忆起今日的疑点重重,手中的力道也不免放松了些。
季旺抬起头,眼神刚好与迷惘中的郑漪漪撞上,映在他瞳中的丽影渐渐散去了阴霾,变得清亮。
“南越人?姑娘是否看错?”罗旭疑惑不已。自打接手长乐院以来,他便将所有精力放在专心统御长乐院上,加上丽春院是元骐在炎都时常流连之地,为避风头,他便不再去干预二者之间的藕断丝连,久而久之,对丽春院之事涉及甚少。
元骐排斥南越之事他略有耳闻,杜襄儿这一打岔,反而让他想起了些旧事。
“罗经纪,这花是您种下的么?”湛飞白向季旺递了个眼神,索性松开了禁制,指了指那盆开着簇簇黄花的高大绿植,道:“在下五年前曾在南越游历,印象中许是见过这花。”
罗旭思索一二,道:“此花是元骐与我定下协定的信物,当时为了获得他的信任,我将这花放在了长乐院最明显的入口处。至于这花的名字……”回忆卡了壳,罗旭抓了抓耳朵,有些苦恼。
“是木姜子的花,果实类似胡椒大小,香气浓郁独特,摄人心魄,在南越多作为烹饪佐料使用。”南越人本人王子瑜擎着捡来的旧团扇,上面画的图案,不正是栩栩如生的小黄花么?
好家伙,故事的小黄花,从出扇那年就开着。
长乐院、元骐、南越、静妃……点点滴滴的线索串联起啦,事实原委逐渐清晰。
文思泉涌的杜襄儿眼疾手快从袖中摸出工作日志,奋笔疾书地记下:
“罪证四,长乐院涉嫌官商勾结,掏空炎都子民血汗钱向邻国南越转移固定资产,里通wai国,传递情报,对北燕的国家安全系统具有一定程度的破坏性。”写到此处,杜襄儿忽然顿了笔,纸上的蝇头小楷亦是拉出一条长长的直线。
没有写上的是,将军元骐欲盖弥彰,为掩盖私通南越之事实,竟欺凌虐杀无辜妾侍,合该依律杖责八十,流放八百里。
静妃是燕惠帝下旨送到将军府的,像个随手可抛的物件。她死了,杀人凶手却只需打八十大板了事,甚至与刑部自罚三杯,八十大板都免了。或许除了今日在场的这几人,再也无人记得那个被灌了“倚梅”抬入将军府的倩影。
权gui们自命不凡,视人命如草芥,笑谈红颜薄命,滥行暴虐无道。
湛飞白见她面色一片苍白,心中五味杂陈。在这个三纲五常的年代,女子地位比现代社会低下甚多,常常被当作是男子的附属品,能够听到微弱发声的,也不过是凤毛麟角。倘若站在燕惠帝的角度,元骐私通南越之罪,远比他虐杀静妃之事重要的多。
难不成小西施想蚍蜉撼树,力主燕惠帝判元骐个杀人偿命不成?
尚在矛盾彷徨,一柄利刃自门外猛然飞来。湛飞白一个激灵,翻身滚向杜襄儿的那一侧。季旺侧身避过,眼神却黏在角落里的郑漪漪身上。
“公子!”御风慌忙闪身护在王子瑜身前。
飞刀像是长了眼睛,径直扎向正要站起身逃跑的罗旭。左腹被刀刃刺穿,罗旭瞪大了双眼,口中噫呜两句,不敢置信地握着染xie的锋刃,身子一软,卸了力气摔翻在地。
季旺大惊,连忙蹲在罗旭身边查看。肚子像个xie窟窿,汩汩地流淌着,染透了胸腹的衣衫。双眼依旧瞪着,似是想将生命最后的世界看个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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