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火焰燃得无比旺盛。
将这一隅以及她微笑的脸靥,照得忒红。
......
江亦眠浑身如堕寒窖,冰冷僵硬,迟迟不能回神。
他不愿相信面前少女的话,经历上来看她就是个胡言乱语的疯女人......可又不得不有一种预感,这一切都是真的,她表面上的不知所云之下,则又有那么些道理。
“抱歉,真的抱歉,我是真的不忍,不忍看到你被挫骨扬灰时的惨状,看到你整个身子骨被抛在外面、皮肉脱光,在万般恐惧之下悔恨交加的死相。”
——绝色少女用一种嘤嘤泣泣的悲伤哽咽话语说,神色仿佛悲悯动人。
“我不忍心,实在不忍......”
但江亦眠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只不过是在粉墨作秀,为了自己的愉悦而表演,她打心里就不可能把自己放在眼里,就像人不可能因为蚂蚁的死感到悲伤。
“原谅我,人类少年,原谅我的自私,在毁灭降临之时,无论你是化为焦炭般的灰烬,还是露出森森白骨,美好的事物破碎在眼前,那对我来说是一种精神上的恶心。所以......”
炼红缨双腿并拢,冲他礼貌一鞠躬。
“能允许我提前将你杀死吗?”
江亦眠头皮发麻。
居然能有如此冠冕堂皇的语意,讲出最恐怖的话。
就好像,自己的命在她一嘤一嗔之下就是可以随意交出的价码。
“想都别想!”——江亦眠脱口而出。
他忽然看到少女一脸笑意,露出满意的神色。
自己的急眼,害怕,都是让她愉悦的养分。
他意识到了,这是猫对于老鼠的捉弄。
“你还是不明白。”
炼红缨带着怜悯的口吻继续自顾自地道:
“等花被摧毁了,就来不及了。”
“哪怕它再好看,被烈火焚尽时,也失去了价值。”
“那么,在花凋零前,你们会做什么呢?”
说着,炼红缨丝毫不惧那些火芒,伸手径直穿透了它们,折下火海里、尚还保存完整、未被灰烟侵染的一朵花。
“你们会把它折下来,做成花束,永恒地瑰丽着,送给自己喜欢的人,自诩为让‘花’发挥了它的剩余全部价值。”
“然后,一边赞扬着花的‘美’,一边将它据为己有。”
“我们是一样的。”炼红缨殷切地朝他道。
“你能理解到我的,对吧?”
江亦眠哑口。
——我和花存在的意义不一样。他想这么说。
可是,嗓音艰涩地蠕动了下,终是没能出口。就连自己都很难说服。
又有什么不同呢?
在更高等的文明面前,他们同样是受人支配的,廉价品。
“所以,在毁灭之前,你还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比如说被我做成标本,将完整的遗体带到诸天万界,让更多的种族了解和欣赏到你们的存在......”
炼红缨将花插在他的头上。
她绽开笑靥。
“——切要记住,这是对于你的‘恩宠’。”
江亦眠浑身一动不动的,冰冷无比。
一种生寒的压迫感侵蚀了他全身上下,宛如桎梏。
轻柔的感觉贴在面部皮肤上,只得任由施为。
许久。
......
静谧。
“别开玩笑了!”
江亦眠一把推开她在自己脸上不断抚弄的手,转身就跑。
炼红缨凝视着他匆忙奔离的身影,眼中露出莫名其妙病态的笑。
她捡起摔在地上的花,又用手抚了抚,拭尽上面的灰尘。略带欣赏地把玩了一番。
然后,毫不在意地丢进身旁的花栏火海之中。
......
纷嚷、杂乱,城市里的噪声响成一团。
江亦眠奔跑在学校大道上,眼前的景象令他触目惊心。
在不少人的皮肤表面上,渗出了色彩斑斓的水晶结核。
那像是麻风,但是比麻风,更细密,范围更大。
而更具恐怖性的,则是它们迅速扩散的生长力,在分毫之间便能寝室到身体各处,有人就在江亦眠面前眼睁睁地长满了结晶,脚步仍然保持着奔跑的架势,而被硬化固定在原地,最后活生生成了一尊水晶雕像。
人在突如其来灾难之下,最后时刻的动作神情,都展现得淋漓尽致,没有什么能比它们更描摹到位。
本应是碧瓦朱甍的艺术品,但是在了解了它是怎么由来之后,江亦眠全然无心欣赏,只感到发自肺腑的厌恶和反胃。
虽然没人知道逃离有没有用,但看到周边人这番景象,所有人都在逃离。
“不!我不要——”
他听见附近撕心裂肺的喊声。
江亦眠立住脚步。
所有的同学都匆忙从大道中间奔了过去,留下他,从离去的人影之后看到了道路对面的女生。
她的全身已经被覆盖住了,固在原地动弹不得,只剩脸面,结晶仍沿着发际线轮廓不断攀爬,就要将她的视线全部封锁住。
瞳孔里的光,在消失。
在最后时刻如堕黑暗,无人可依的恐惧,溢出言表的绝望。
“谁来?谁来看我一眼,不要离开......”
江亦眠留下来,转身抱住了她。
“我在。”
他说。
......
简短有力的一句话,像是一道光,透入心田。
女生绝望的眼瞳中,神情微动,充满诧异。
接而,变得宁静下来,面容收敛。
——“谢谢。”
江亦眠听到那名同学在完全被水晶吞没之前,最后道。
她的雕像面部,相对显得颇具安稳。
[叮,接触到关键线索。]
蓦然之间,脑海中声音迭起:
[任务已启动。]
https://zerifeisheng.com/book/28465/658461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