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嘎,自幼有天女之姿,于神庙中由族中长老们教养长大,血脉纯正,天然入世之圣女。十二岁始,任阿衣族百年来唯一女祭司,巫女之首,十五岁任刑堂长老。
七年前以阿衣游师身份进东宫讲学,为族人挣荣耀一时。
六年前祥首天灾巨洪,圣女以身殉神,万民同悲。
三年前王师发难,圣女显灵于城外孤身阻敌,免祥首血光之祸,留长刀再次隐去,阿衣族人建圣女祠供奉其刀。
其刀灼灼如桃花,名为重华,为刑堂长老之刀。
重华出,斩邪侫。
眼下这重华,明晃晃正插在仲鱼的胸口。
在四周围死一般的寂静中,仲鱼听见六年没听过的那个圣女的声音:“如果现在拔刀,你马上死。”
依旧是记忆里那个温和的声音,一般人说起来很硬的阿衣话从女祭司嘴里说出来,仍然是念祝词那般柔和好听。
仲鱼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的胸口,重华刺在心脉之上,很微妙的位置,他能感受到心在跳,血在流,只要这薄薄的刀身还堵着,血就不会喷溅而出。
“收回暴动令。”阿嘎持刀的双手坚定,盯着仲鱼的眼光冰冷无情。
“阿衣不降。”仲鱼挣扎着吐出气来。
“阿衣未降,何来不降?”阿嘎朗声道,“仲鱼勾结外族,杀父欺妹,今为私权之争欲以我阿衣百千生灵为祭,如不收手,如此下场!”
话音方落,她单手放开握住的刀柄,左腿抬起,从绑腿中抽出雪亮短刃,往身旁抹去。
黑苗头人仡当正一把劈刀向阿嘎偷袭过来,不料这女子的短刃后发先至,劈刀还未落下,拿刀的手臂已被整个卸了下来。
鲜血如泉喷起,仡当惨叫一起,抱着断臂摔倒在地,黑苗侍者待要向前,那圣女的短刀尖先一步抵在仡当喉咙,令得众人不敢上前。
城内杀声震天,城中广场上却是一片安静。
在这静谥之中,高台之上,圣女一手握刑堂之刀插入仲鱼胸口,一手提一短刀抵在脚下黑苗头人咽喉。
张展德正欲动作,却听台上神秘阿衣女子厉声用汉话喊道:“汉人勿动,若伤我阿衣同胞,必取你等性命!”
张展德皱眉:“那便如此僵持么?”
阿衣女子正色道:“此为我阿衣内部之事,两个时辰必有结果,若汉兵不趁机伤我,就不会有两败俱伤。”
“叫我如何信你?”张展德冷笑,“娥妹已死,仲鱼已叛,阿衣可还有主事的与我等和谈?”
阿衣女子轻呼一口气,淡然道:“娥妹尚在,我去叫她。”
此言一出,场中多有懂汉话的,一时大哗,仲鱼变了脸色,往血泊中的娥妹尸首看去,竟看不出是真是假。
阿嘎手中用力,重华向外稍稍拨出寸许,仲鱼痛呼一声,胸口有血涌出,阿嘎手再一送,又插回一些止了血,脸上无半点怜悯。
“再说一次,收回暴动令。”她的神色十分平静,如同只是随意地在拖拉什么东西。
收回是不可能收回的,但暂停可以,蓝色的烟花飞入空中,满城的杀意渐渐地收敛起来。守备营的汉兵虽损失惨重,到底还能一战,领了令暂作防守,一时与阿衣的队伍对峙起来。
“八乡十洞主。”阿嘎唤了头人们上台来,她放开握住重华的手,移开抵住黑苗人的刀,一步步退向台边,“两个时辰,”她最后说,“若娥妹到时还没有回来,阿衣一族往哪方走,你们自己决定。”
圣女从高台跃起,飞蛾一般溶入黑夜,如来时那样悄无声息。
夜色深沉,明荃从房顶上飞掠而过,她看到被毁掉的一个个店铺,一个个被拖到街中间砍杀得血肉模糊的人,人群在下面一团团的聚集着,杀戮正在一点点停止中,她没有停下来多看一眼,只是一路飞回客栈。
客栈的门板只上了一半,玉娘被砍死在门口的血泊中,孤单单躺着,明荃竖起耳朵听,听见隔壁店铺紧闭的门板里传来顺宝隐约的哭声,似乎是被人捂着嘴巴,又有大人陪着小声哭的声音传来,她想这孩子现在应该是被邻居好好保护着,便不停留,直接翻窗户进了楼上的自己的房间。
换衣服拿刀的时候,明荃的手顿了一顿,那是她忽然想起来,这家客栈的两边店铺,都是阿衣邻居。
明荃小心谨慎地掠到土司城边,她上了边崖,转进了那黑色的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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