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脸老太太可一点儿没客气,铁钩子似的手很有经验地蹭底一抄,满满捧出一把来,兜在前襟里磕起来,“这瓜子炒得好,香。”
磕了几粒,看着宋菊仙等着下文的期待眼神,老太太突然又想起来之前中断的话题。
这才清清喉咙,继续将曾家这份瓦厂正式工作的来龙去脉讲明白。
瓦厂的工作原本是曾家二叔的,他是厂里的叉车司机。
这位二叔嗜酒如命,最终发展到白天开叉车干活还喝酒。出了事故,车翻进沟里摔坏了,人也没了条腿。
本来是曾二叔自己的全责,弄坏了国家的财产,造成瓦厂损失好几万,没叫他赔就不错了,更别提还想要回工作。
可是曾学友他妈范春花不信邪。她接连去厂里闹了几个月,闹到厂里所有的领道都吃不消,只好答应让曾家出一个人顶班。
范春花闹得那么走心,当然是想让她小儿子去国营厂上班,可是以曾学友的情况根本过不了体检这一关。
为了不让其他姓曾的占了便宜去,范春花想出了一个办法,让他娘家侄子钱志强冒充儿子去体检。
等到把曾学友进厂的手续都办妥了以后,他们才发现上班也只能让钱志强去了,因为三寸丁的小身板根本干不了分配给他的制坯工那么重的活。
商量的结果是,钱志强去出这个工,每个月的工资要上交十五块给范春花补贴家用。
因为是冒名顶替,所以厂里人都不知道有钱志强,都管他叫曾学友。
而真正的曾学友就是刚才见到的那个三寸丁,其实今年已经三十岁了。
宋菊仙只觉得眼前一黑,自己明明已经那么小心了,秘密调查了这么久,居然还会差点中了这样的调包计。
然而她心底又抱着一线希望,觉得自己要嫁的人其实是那个在瓦厂上班的“曾学友”。
来都来了,总得把这个事情弄弄明白。如果是嫁给三寸丁,那么抱歉了,她宋菊仙今天就要退婚。
敲开曾家的门,来迎接的是矮矮胖胖的曾母范春花。
第一回相亲的那次见过,当时就觉得曾家母子身材太不一样,妈妈生得矮胖,儿子却是细高个。
现在一看,曾母跟之前惊鸿一瞥的三寸丁可真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只不过曾学友比他妈妈更加矮。
“小宋啊,今天你怎么有空来啊?”
范春花刚刚在杀鸡准备炖给小儿子吃,手上还沾着鸡毛,脸上有些惊喜,
“快进来坐,五宝,有客人来啦,去把你‘学友表哥’喊来,快!”
宋菊仙就看见三寸丁迈着小短腿飞快地跑出去,过门槛的时候还跳了一下。
如果不是适才见过这人跟黑瘦老太太互损的痞坏样子,她一晃眼都能把他当成个小孩子。
坐在曾家的堂屋里,宋菊仙的心随着手里的茶一起慢慢变凉,原来钱志强住得那么远。
这都过去二十分钟了,三寸丁还没把人叫来。
范春花把未来媳妇安顿在堂屋里,就去接着褪鸡毛,开膛破肚,处理完鸡血鸡杂一起炖在锅里。
她洗干净手笑着回来招呼宋菊仙,“小宋,再等一下,学友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开了,“曾学友”匆匆走了进来。宋菊仙心道,看来钱家离这里有一刻钟的路。
表面却是一点也没露出等久了的不悦,也没问他去哪了,为什么回来得这么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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