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几人交谈,汉子言说着自己阿姊的病情,陈屿细听。
旁边几人时而附和两句,倒是有一个农户时不时别过头来张望,动作又不敢太大,视线在陈屿身上晃悠。
走了几步出外,眼看着要下山,那人赶忙拉过汉子,向前一步靠近道人,讷讷问了句:“这……道长啊,您的符纸可带好了?小的这好像没见着……”
陈屿一愣,低头瞧向手中布包,里面装的什么他一清二楚。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对方为何会如此一问。
感情这是让我去做法驱邪?
另一边,见道人默然不答,又想到之前对方说道观只他一人,这位村户只当他漏忘,于是连忙提醒道:“往年有村人一如刘大姐这般,药石不治,后来有高人来村里做法才好起来,用的是黄符,沾了些酒水……”
“有的,就在包袋中。”
陈屿摆手,打断了对方。
实际哪里有这些,袋里只带了一些药草和一小剂桃花磨成的粉包。
他听身前那位中年汉子的讲述,大抵寻思了几个病症,或是滞气、或是臌胀。
当然严重的话也可能是某种蛊病,可能由寄生虫导致,比如大名鼎鼎的血吸虫病便是如此。
不过依照中年汉子的说法,其人病症来得迅猛,两日间急胀如鼓,如此来看倒是臌胀更有可能。
臌胀,又称鼓胀、蛊胀、单腹胀,与风、痨、膈等并称四大顽症。这点在医书上看见多次,他先前翻阅医书,读的便是五脏内府,虽不甚精通但也凭着强大精神过目不忘记下,如今略微琢磨便记起有好几个舒缓病症的方子。
当然,真正让他打底的还是自己的精神力和萦绕体内的炁。
配合能够治愈内外伤势的桃花,真若到了危机时,至少能将命吊住。
也就是他,若换了旁人这般作为那便是害人性命。
走了一段路,又问了许多,陈屿这才知道几人为何会来山上寻他,又如何能找到自己。
据他们说,几人来自云古村旁侧的一座村寨,人丁不多,但也安居乐业。中年汉子刘大一家便是其中一户。
父母早亡,由阿姊拉扯大。
两人感情深厚。
如今得疾,其实刘大早早便去过附近几个村寨,找寻能治病救人的医师。一番无果后又在同村之人的帮助下搭了台子祭祀道君真人们,祈求保佑。
两日过去,却不见好,肚子反而越发的大了。渐渐的,村中有不好的流言传了出来,说是刘家大姐在外偷汉子,不过很快这说法便被村老们止住,抓了几个不学无术的泼皮和长嘴妇。
“昨日,刘大还去了城中,找药柜的伙计询问,最后开了两副方子,拿回来熬好吃下却不见起效。”
中年汉子一脸焦急地赶路,他对眼前的道士实在有些没底,想着得再去一趟县城才行,实在不能的话就去临近的其他县问问。若是还不行……便把田地卖了,找城里的杨大老爷!
一旁,其余人还在补充。
“城里的医师不多,以前还有医馆现在也没了,其他人得了小病小疾忍忍也就过去,可刘大姐这一遭属实有些吓人,刘大担心,这几天都在外面奔波。”
“后来实在没办法,便要再次祈神,恰好云古村的人告诉我们青台山上有个云鹤观,里面有位真人,我们这便来了。”
陈屿点头,原来是从云古村听来的。
而且还是在这位刘大无计可施后寻的不是办法的办法。显然已经找了许多地方都没能成功,听几人说,他们去了附近最有名的那位医师暂居的家中,却被告知入了山去,不知何时归来。
附近也有一些未入官册的疾医——这是医师的官称,平头百姓称呼最多的还是医师。
如今这时代,医巫尚未完全分家,尤其在西南这片土地上,崇信野神的太多太多,有病治病听着简单,但很多山野农户都宁愿自己强忍着,或者寻些土方来,再严重一些便找神婆巫士。
哦,还有道士。
不过道士不是去治病的,而是驱邪。
倒不是歪门邪道,做法驱邪在道门中久有流传,渊源甚至能追溯至千年前。
有特定的服饰、礼仪、祭品、口诀等等,甚至有相应的功法,譬如《左疾呼呼请神令》。
种种如此,使得西州一带的医师远不如中原和江南。
不过比起神婆和江湖骗子,道士们很少骗人,因为他们自己是笃信这一套能祛病救人的,更鲜少会去喂病人什么丹什么药,就一通法事,了不起再搭碗符水。
至于如何区分两者……也很简单,真道士不收钱。道门讲究一个除魔卫道,祛除病邪这种事自然不能沾上阿堵物。
起码在西州是如此,这也是道门在此地愈发兴盛的原因之一。
不图财。
至于没救好,旁人自己便能得出病邪太强大的解释安慰自己。
崇神之风泛滥,没人会去怪罪一位不辞辛苦前来请神驱邪的道长真修。
陈屿对此只能说略约耳闻,不过这趟他不打算做法事,那没用,过往有病例能复好完全靠自愈和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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