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重山扶着石桌坐下,目光停留在虞重水带着泪痕的脸,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自己这个胞妹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心软。
她的一生顺遂,大多由母亲父亲的庇护,现在他要把这个重任接下来了。
犹记得她曾经得了一只小兽,通体黢黑着实不好看。虞重山虽不喜,却也不会对她的喜好多做干涉。
直到......那小兽跑下山,咬住了路人的喉管。
虞重山看见遍地的血,粘腻地印在他眼底。
那小兽呜咽一声,讨好地蹭了蹭他的靴子。
怎么会......它怎么会在杀了人后这么心无芥蒂......?
虞重山握住了剑柄,寒光乍现,黑色的头颅咕噜咕噜地滚落在地上,毛发被鲜血打湿,一缕一缕地垂在身上。
他从不会做让阿水生气的事,但是这一次,他由不得黑牙活着。
*
一切结束之后,虞重山难得地生出了后怕的情绪,他既害怕阿水发现这事后的勃然大怒,又害怕自己一时心软酿成大祸。
母亲的离世让阿水身心憔悴,这两年来一直疾病缠身,难得有了消遣的伙伴,还被他......
或许是双生子的感应,或许是他实在不善撒谎。
虞重水肉眼可见的沉默,她没有询问黑牙的下落,反而握紧了手上的若水剑。
虞重山再次叹气,冷峻的面容也缓和下来,复杂地打量着虞重水,半晌才道:“阿水,你还记得黑牙吗?”
虞重水收起帕子,听到这个问题,目光恍惚了一瞬。
黑牙是她在后山捡到的小兽,她一眼就知道它是魔物,还是最低等的魔物,可见到它奄奄一息的模样,那双无光的黑洞洞的眼望着她,她出奇地心软了。
虞重水把它带回了自己的房间,从阁楼掏出了尘封许久的锁魔笼,又在它身上下了禁制,才半是担心地照顾它。
黑牙很聪明,又或许是善于伪装,它一直很乖。
低级魔物的智商问题在它身上完全看不到影子,虞重水一次次在它面前打开笼子,与它玩耍。
那天她精神不济,沉沉的睡了过去,醒来就见笼子敞开着,心下便是一凉,恐惧担忧蔓延上她的心口。
她知道低等魔物无法控制自己,也模糊地知道了它犯下的过错。
是她管教不当,虞重水痛苦地想,如果不是她执意就它,如果不是她不停母亲的劝阻,如果不是她不防备它......
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虞重水叹息,摸了摸稚儿的头顶,目光里是他看不懂的神色。
*
“兄长,我明白的。”虞重水目光灼灼地抬头,直视着这个独当一面的男人:“我会带稚儿下山,去追踪妖物的去向,解决它们,”
不是的,事情不是这样的。
虞重水怜爱地注视着稚儿水亮的眼,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
一味的自责是没有用的,事情既然发生了,她就应该学会成长,学会弥补自己的过错,而不是自我封闭,那是懦夫。
即使这一次又是一场赌博......
虞重水站起身,抱拳:“我会严加管教稚儿,绝对不会让他伤人,不然,我便废去这一身修为,永世守卫风停山。”
看着如火一般热烈的胞妹,虞重山赞赏地笑了,他向她抛去一个芥子。
“里面是各类功法,你若是要带着他,就不能让他一直这样.....不伦不类地活下去。极北的天域有紫莲,可以重塑肉身、洗涤慧根,你先带他去求吧。”
仙界日渐式微,如今已近百年没人飞升。风停山只有他们俩是天生地养的仙根,可他已经逐渐感受到了妖气对修行的影响巨大,再这么下去,仙界的覆灭近在眼前。
作别了虞重山,她戴上帷帽,很快就离开了风停山。
山上星火点点连成一片,回望过去照的她几欲落泪,手中是无比熟悉的若水剑,温热的剑身散发着微光。
虞重水牵着稚儿的扭曲手掌,缓慢地和他走在下山的路上。
稚儿上半身抬起,下半身却只能附于地面,用折断般的腿骨艰难前行,全身的重量大部分由手臂传导至虞重水身上。
细细密密的灵气从虞重水掌心渡给稚儿,时不时她还要擦去他额上的汗水。
诡异混乱的经脉、无处可查的物种,都让稚儿显得和常人大不相同。
虞重水给他套上一件宽大的衣服,遮住他大半身形。
从外观上看,稚儿虽仍诡异,却不再那么引人注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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