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重水轻笑,捧住他的脸,一个包含怜惜的吻落在稚儿的额头上,她用柔软的眼凝视着稚儿,柔柔地说:“这是奖励。”
见稚儿又想把自己藏在被子里,虞重水眼疾手快地先他一步扯下被角,揉了揉他滚烫的脸。
“怎么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稚儿一手攥着玉简,一手握着女子的手腕,眼神飘忽着不敢看她,嗓子里发出了类似小兽的呜咽声,惹得虞重水又是一阵心软,心底像是陷下去一块。
月色透过窗棂散在少年脸上,长了些肉的面颊红红的冒着热气,他比常人略大一圈的眼瞳像是某种兽,即使无害却也不容忽视。
虞重水反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腹部,疲惫地阖上眼。
候府的柴房在最西边的破院子里,凄凄凉凉的没有人经过,门口浸着积年累月的黑色血污,瘆得慌。
卓婷芳刚来时没少哭,尖着嗓子拍门想要出去,当张仲昭来的时候却没了声音。
他嗤笑一声,扔了一碗黑乎乎的糟糠进入,唇角是漫不经心的笑:“从今天开始我来伺候你这个大小姐。”
若是虞重水来,卓婷芳或许能祈求一二,面对这么一个瘟神,她的哭嚎都卡在嗓子里,发不出来。
他手里的剑刃出了鞘,就等着她的行动来淬淬血,丝毫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卓婷芳撇过头,鼻腔里钻进腐烂的食物发臭的味道,忍不住红了眼眶,一双手攥得死死地,执拗地看向窗外。
张仲昭自然知道卓母每日都会偷偷派人给她送吃食,不过从现在开始,他说了算。
虞重水带着稚儿在侯爵府闲逛,看见新奇的东西便停下来观赏一会儿,悠然自得。
卓文恨透了当时的自己,话里话外都是逐客的意味,偏生的一个两个都装聋作哑不予理会,他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侯爵,不捉到妖怪我们是不会离开的。”虞重水看着拦在前方的卓文,面露不愉:“我们已经在遵守协约了,希望您能配合,劝解开导二小姐,早日查清妖物由来,我们也就不多叨扰了。”
卓文讪讪地让开一条道,垂下的头颅也不知在思考什么,脸色难看。
“你与其在这里追问我,倒不如去问问世子府发生了什么。”
真希望他得知消息后,还能这般滋事扰人。
*
稚儿亦步亦趋地跟在虞重水身侧,纤细的手掌扣住她的手腕,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更喜欢用这样的姿势和她走在一起。
正值深春,枝头的花还未凋落,郁郁葱葱的绿叶攀着墙头垂过来,挡住二人的去路。
那是一片紫藤萝的海洋,两岸深深浅浅的紫色迎风招展,庭中落英缤纷如梦如幻。
两人停留于花海中,瞳孔里倒映着流光溢彩的花瓣,压抑了许久的心情终于是放缓了些。
“真漂亮呢。”虞重水感慨着,倚在玉石栏杆上,指尖绕起一枝藤蔓,轻轻地说:“人间的花也可以这么好看。”
稚儿的目光顺着花瓣移到虞重水的脸上,看着她轻松的笑容,愣愣地附和。
……很漂亮。
虞重水斜靠在他的肩膀上,伸出手接住了飘落的花朵,眼底印着春色,泛着潋滟:“等到了昆山,山上有比这更好看的紫莲,开的整片山头都是。”
稚儿安静地倾听着,不时有清风吹起她的发丝,贴在他脸上,仿佛能闻到她身上的药香,那么的令人安心。
事情比虞重水想象的还要顺利,柴房在第三天晚上传出了妖气。
张仲昭借着月色和那妖物打了一架,负了伤,也趁乱砍了卓婷芳一剑,才勉强把她留下。
“它想带她走。”张仲昭捂住肩膀,黑着脸看虞重水把卓婷芳重新绑好,塞进柴房:“他们没点什么我不信。”
几人到不远处坐下,张仲昭褪下外衫,不甚在意地露出苍白的肌肤,接过药瓶倘若无人地上药。
“有什么打算?”虞重水捂住稚儿的眼,问。
张仲昭注意到她的举动,咧着嘴笑道:“它短期内肯定会来第二次,我更倾向于下次是白天。”
卓婷芳面如死灰,她见虞重水逆着光盯着她,也是吓得两股战战,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要说什么不认识他的话,免了,我不是来救你的。你最好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还能饶你一命。”
卓婷芳眼泪簌簌地落下来,她咬着唇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看着虞重水欲言又止,半天也只哭着摇头,抵死不从。
她扶着门槛的手紧了,半晌才叹出一口气:“罢了,不说便不说吧。”
就在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卓婷芳哭着扑了过来,却因没甚么力气跌倒在地,手指堪堪落在女人小腿上。
她的脸颊凹陷,昔日的清丽秀气在磋磨里失去了色彩,只有一双琥珀眼一如当初。
“真人!真人对不起!”她哭喊着,哑了的嗓音更显凄凉。她只堪堪碰到了虞重水的衣摆,便被她离去的身影带走了眼里的光彩。
虞重水给柴房落了锁,出神地凝望着自己的指尖。
她曾在母亲碑前发过誓,要保护弱小,匡扶正义,可如今见了卓婷芳,她竟不知什么才是弱小,什么才是正义。
她的柔弱和温顺告诉她,她是弱小的,是该被可怜的;她的疑点重重又告诉她,她不是无辜的,她很有可能是妖物的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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