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二年,五月,高夷城下,夜半时分。
五月的夜色,谈不上多美,倒如金泰龙的三角眼那般冷酷、犀利。
白天的高夷城,被蔡德彪的歌舞污秽了精神,夜晚的高夷城,被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惊扰了曾经的无比繁华的不夜城,噤若寒蝉。城墙上的守军眺望着远方,主将公孙雁倾巢而出,至今了无音讯,不过他们也并不十分担心,毕竟出动了三万大军而敌军不过寥寥千百人,一人吐口唾沫都能把对方淹死。
“白天那一出戏真是笑死人喏,公孙将军竟还有这么些好内容,精彩得很哦。”
“闭嘴吧,别让将军听见了,没见到今天狗蛋被砍细碎了。”
“怕什么,将军又不在,怪不得我总觉得他家儿子跟老子不甚相似......”
“诶,话说狗蛋他爹家里面也就他这么个儿了,你跟他不是同个村出来的?回头,咱要不帮他寄点东西回去,怪可怜的小伙子。”
“是得寄点儿,他家老爷子可疼他了,谁能想这么被自家将军砍死......”
“诶诶!快看,有人回来了!”
“打赢了吧这是.......”
“晚上看不清楚,先问个来由,万一是细作就不好了。”
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描出了一支部队的轮廓,尚看不清楚对方的军旗,只是守军依稀能感觉出那是自己人。过了良久,随着这支部队缓缓接近高夷城,守军终于可以看清他们的军旗。
“公、孙.......”
“回来啦,公孙将军回来啦。”
“再看看,万一是细作...”
“细什么作?当兵当到现在,你真见过什么细作吗?没看到那是小公孙将军啊?”
“有嘛?诶呦,你们年轻人眼睛就是好哦。”
公孙郦一瘸一拐地走在队伍前面,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火光照耀出了他的仪态与装扮,便能大概认出身份。守军降下了高夷的城门,架到了护城河上,形成可以通行的桥梁,好让部队进入高夷城内。
部队缓缓通过护城河,很快有守军出来迎接。
“公孙将......”
守军的呼声戛然而止,一颗血糊糊的圆骨碌滚到他们面前,正好让火把照出了那颗圆骨碌的样子,那正是他们口中呼唤的公孙雁。守军愣住了,然后面如死灰,一时无措,走在部队前面的公孙郦突然被身后的某人狠狠踹倒在地,某人稳步走了上来,面对着守军狞笑着。
“公孙雁已死,你们,想活还是想死?”
眼前这个人,身形高大,杀气凛冽,站在众守军面前如天神降临般自带气场,穆怀阳霸气地俯视众守军,脸上都是敌军的血。众守军被震慑住了,这是他们始料不及的场面,白天还气势汹汹杀出去的公孙雁,转眼到了晚上就只剩这么颗头颅,一时间他们连吭声都不敢,一个个僵直得如雕像。
见没人有反应,穆怀阳也不想多废话,直接拿刀砍死面前的第一位守军,滚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到了其他守军的脸上。这时,穆怀阳再缓缓走到第二位守军面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我...我们想活。”
这时,穆怀阳突然打了个大喷嚏,众守军吓得如遭遇晴天霹雳般齐刷刷跪了下去,哀声求饶,只有穆怀阳面前这位还战战栗栗地站着。他并不是不跪,他是吓得连动都不敢动,一股不可描述的暖流顺着剧烈颤抖的双腿流了下去。
穆怀阳又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插肩而过,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了一掌浓浓的血印,他突然硬挺倒地,直接吓晕了。
“像......真的太像了。”衷宁施在嘴里嘟嚷着,从江十一身边走过,走着还不忘往守军身上吐唾沫。
这提醒了江十一,确实,见了血的穆怀阳看上去跟狼赳实在是太像了,一模一样的霸气,一模一样的......残暴。
看着穆怀阳的背影,江十一心中隐隐约约升起了一种预感,不至于不详,但,很不安。
“你们...你们不会是狼赳的余部吧?”
这时,一个颤抖的声音从江十一脚边传来,公孙郦脸色煞白,狼狈不堪地跪倒在那里。江十一看着公孙郦,满眼都是他当年在平叛军时意气风发的样子,一时唏嘘不已,就想着跟他来几句寒暄。
“你可能不记得我了,其实我跟你一起参加过高夷王的平叛军,一起杀过鬼兵。现在,我们是朝廷的军队,奉命讨逆,你们、高夷王,就是我们要讨的逆。”
公孙郦呆若木鸡地直盯着江十一,试图努力从脑海中找出对眼前这个人的印象,显然,最后他还是失败了,便转而问道:
“朝廷军,朝廷军怎么会有异族人的部队?”
这话把江十一问住了,他突然把目光转向不远处的章彬,那个猥琐的老头正拄着拐杖缓缓前行。老头似乎感受到了江十一的目光,朝着江十一来了个暧昧而神秘的眨眼,让江十一愈加迷惘。
突然,身下一注鲜血喷了上来,随着一声惨叫,公孙郦被金泰龙冷酷的一刀结果了性命。江十一急忙质问金泰龙:
“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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