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论功行赏,初战告捷,为了树立榜样,每个人官升一级,可谓大赏。江十一成了什长,陈泌成了伍长和戴矮子成了伍长,此类升迁与待遇与权力无关,仅仅是一个虚名,却因此有了更大的义务。
好处是,他们成了老兵,老兵的命金贵,尤其是打了胜仗的老兵,因此他们从此与排头兵无缘,阵亡概率算是降下了大半。
洪京打算趁热打铁,趁着现在士气旺盛进一步扩大战果,于是马上开始筹划攻打祜郡。联系了献正、邑马以及越阳三城一齐出兵共计两万攻打祜郡,方才立了战功并有了战斗经验的黎安将军便被再次委以重任。
十多天的紧急休整,赔钱货们将再次走上战场,他们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主力的一员,这当然不包括令高。
幸运的是,令高终于苏醒了,虽然还是没能彻底脱离生命危险,但起码停止了继续成为尸体的脚步,这也让即将出征的江十一心头上的石头落了地。
镜子是奢侈品,照镜子是一向是贵族们独享的权利,军中更是不可能有这种东西,所以此时的令高也不可能看见自己脸上那道骇人的伤疤。
江十一正盯着令高那已经彻底破相的脸,他这时候方才恍然大悟,破相前的令高那张脸实际上可算是够上了美男子的门槛。
而令高眼中的江十一则正在欣赏自己的俊俏的容貌,即使奄奄一息依旧改变不了那一身自命不凡的臭毛病。
“我们又要去打仗了。”
这似乎是遗言,可是现在他们俩都正在面对着死亡,一个面对着不治身亡,一个面对着马革裹尸,俩也搞不清楚到底此时应该谁对谁说遗言。
“......”
令高张了张嘴巴,却没能吐出半个字眼,江十一只希望他不要成为下一个陈泌或者哑巴。
“你想说啥?你可别也哑巴了。”
“......”
他再次张了张嘴巴,江十一终于确定了他有话要讲,于是俯身把耳朵附到他嘴边倾听。
“戌...阳...”
“戌阳怎么了?”
“林...林洛儿......”
“林洛儿?人名吗?你要找这个人?”
“让...她...别等了......”
“别等了?啥意思呢?”
令高缓缓抿了抿嘴,尽可能用剩下还能动的脸部肌肉做着力所能及的冒犯,即使这个表情很细微并且被脸上那道伤痕严重破坏,江十一依旧感受到了令高的不耐烦,他正在嫌弃江十一笨。
“人家说的是小情人呢!你怎么能蠢成这样!”
身后的戴矮子一巴掌盖江十一脑袋上。
“小情人怎么了,我怎么知道什么小情人。”
一个不小心,江十一似乎暴露了什么不应该暴露的事,他跟陈泌十分默契的面面相觑,江十一和陈泌都以这样的默契为耻。
紧接着戴矮子的灵魂嘲讽就上来了。
“你该不会还是个孩子吧?这你都不懂。”
江十一在苦笑,他去寻求陈泌的眼神交流,希望以此获得同病相怜,可被陈泌狠狠地拒绝了,最后他只能保留最后一丝倔强。
“我不是。”
令高破碎的嘴角很吃力地翘了一点上去,一个极不容易察觉的笑意浮现在他脸上,像是在对江十一进行力所能及的嘲讽,又像是临终前对这个世界抱有的最后一丝善意。
“他是说,戌阳有他的小情人,叫林洛儿,他死了之后让林洛儿别等了,找个好人家嫁了!”
“是这样吗?你别瞎说。”
令高的微笑正在继续绽放,朝着江十一轻轻点头。
“你最好别死,没人会给你传话的,埋你都嫌脏了我的手。”
戴矮子皱着一张脸抛下一句无情的话,然后盖了一下江十一的脑门,吆喝道:
“走啦!走啦!打仗去啦!”
赔钱货们出动了,他们融入了红色的讨贼大军,朝着下一个未知的战场前进。
令高吃力地转动着眼珠,用余光目送着江十一远去的背影,直到江十一的背影被某种滚烫的湿润模糊了,眼泪从他的眼角钻了出来,划过他的面颊。
下一站,祜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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