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朦朦胧胧地洒在炕上,李弦无助地站在暖洋洋的光线里,对着面小铜镜发呆。
镜子里模模糊糊看见一张稚嫩的小脸,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光凭手腕上那两颗痣的位置还有肩上的胎记,她就能确定这小孩是自己没错。
自己这是重生了。
她现在想看的,是右边额角上的伤口。
李弦记得姑母曾不止一次说过,她额角那道毁容的疤是四岁时候被那对夫妻反锁在家里,饿晕时候磕的,姑母和祖母发现她的时候,她满脸血痂地晕倒在炕边,吓人得很。
可她刚才用厨房里的清水撒上盐之后清洗了脸,现在来看,这伤并不严重,放在军中也就算是蹭破层油皮,血也流的不多,至少还没把她躺的炕上弄上血迹。
“唉!”
李弦叹口气,这就不好判断了,姑母说她小时候可怜,常被反锁,那这到底是不是自己四岁被反锁的那次?
自己这小身体现在到底是四岁?五岁?还是三岁?
今年又到底是昭和几年?
她记得和阿宁的娃娃亲是在昭和三十五年定下的,但徐伯伯说过,她第一次见阿宁其实是在昭和三十年,也就是她四岁那年,在秦王府二公子的满月酒宴上。
当年的情形如何李弦一点印象都没有,可现在的她并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她想见阿宁,想见徐伯伯,想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回到了二十年前?
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心中有个猜测,但她不能信那个猜测。
一定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一定还有什么没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抑或是,有什么苦衷……
“唉!”李弦看着自己的小小手,她有一肚子的事需要去求证,可她现在真的是什么办法都没有,就这小胳膊小腿她连院子外面的那两扇紧锁的大门都推不动!
李弦愁眉不展,神情凝重,但镜子里的小孩显出这副神情叫人见了只觉得好笑,李弦悻恹恹地把镜子又放回了原处。
这镜子她是从炕脚的衣柜里取的,拿到手的那一刻李弦才意识到,自己对祖屋或者说对那两个人的生活习惯,恐怕比自己原以为的要熟悉得多。
这个认知让李弦又一阵失神,她其实一点都不想了解他们。
可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知道这面铜镜是关氏唯一的一面镜子,关氏一直宝贝的很,从前就不曾叫她碰过。
可是姑母说,这样粗糙的小铜镜子,就连寻常勋贵人家的下人恐怕也是不屑于用的……
李弦叹口气,叹到一半又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关氏是自己愿意守着个穷家过苦日子,她怜惜她又有什么用?
李弦转身走到院子里,柴房炊烟袅袅,是她刚才给自己烧了些开水,整个院子除了她自己以外没有一个人。
也是。
二十年前的李府是没有下人的。
应该说,早在三十多年前,关氏刚嫁给李胤的时候,李府的下人就都被李胤给遣散光了。
李弦记得,徐伯伯起兵前,曾和自己说过李家的那段历史。
昭和十六年。
祖父定安侯私仿太子手谕,密调十万镇北军意图清君侧,然手谕还没送出京城就被秦王截获,上奏了朝廷。
皇上念在李家祖上积有军功,且事态未发,朝廷亦无折损的份上,下召只夺了祖父的爵位,李家家产却不动一分一毫。
然而圣旨送入大牢时,祖父却自缢谢恩了。
此谋逆之案可谓有始无终,没能撼动京城分毫,却背地里不知笑岔气了多少勋贵百官。
自此李家声名败落。
再之后,不到半年,大伯李忠就受不住旁人白眼,背着祖母变卖了李家产业,而后带着钱财入赘去了江南一家商户,从此与李家一刀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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