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胤被女儿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心道莫不是自己的脚味太重把女儿熏醒了?
嗯,隔着张桌子都能闻见,想来味儿是重。
他赶紧背了背身,“你好好睡觉,小孩子家懂什么!”
“阿……”一个爹字李弦卡了卡,“阿爹,你脚上起了泡,粘着袜子,不能硬扯。”
“你爹让你睡觉你没听见。”李胤红着老脸左看右看,不知道该把脚藏在哪里。
李弦无语望天,这人到底在想什么?自己关心他也是错?
若她当真是个四岁的无知孩童,自然会被他刚才那一声冷喝吓住,但可惜,小李弦已经看见他转圈很多次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爬起来,捞过刚才被关氏扒了的小裤套上,从炕上小手一撑跳下来。
在李胤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小李弦像个小大人似的光脚走过来,背着手,借着灯瞧了瞧他那只无处遁形的臭脚。
“阿爹,你到底去了哪里?”李弦捏着鼻子问。
看这脚磨的,肯定不是与祖母所说的去慈宁寺吃斋,那他这几日究竟去了哪?
见李胤还愣着,小李弦摆了摆手,“罢了,阿爹不说就不说罢,你这个黏的挺牢的,得用药酒浸润袜子和伤口,再慢慢揭开,要是这么硬扯,这块,从这到这,会撕下一大块皮肉下来,阿爹,你明日是不想下床走路了吗?”
小李弦煞有介事地说道。
“你……你这……你都从哪里学的这些?”
李胤捞起额前一抹散发,瞪着眼上下打量李弦,这是他女儿?是啊!可怎么又不大像,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像,不,这还是他女儿没错,就是不大像,脑袋磕……聪明了?
“张郎中教的啊!”小李弦淡定扯谎。
李胤恍然大悟,又有些糊涂,他怎么记得张云苓今儿是第一次到他家来的呢?
罢了,他家弦儿最是天真无邪,断不可能扯谎,许是街上遇见过?
或是孩子调皮去药署玩耍时候学的?
李胤心里飞快地想着,脸上还是严肃面孔,“你个小屁孩懂的什么?以后少去你张伯伯家瞎学。”那可不是个医术好的。
说着,也不知是为了维护爹爹的尊严,还是旁的什么,见女儿捏着鼻子看着自己不说话,李胤一咬牙,抓着袜子,按着那只不给面子的脚,用力一扯。
嚯!
李胤倒吸一口凉气。
只觉得疼痛从脚底到耳根子铺天盖地地一通炸。
炸到了太阳穴。
炸上了天灵盖儿!
炸的他连严父的形象都顾不上了。
“嘶——哎呦~!我滴个乖乖!”
“啧啧,阿爹你这是何苦呢?”李弦嫌弃地拎起那只血污的袜子,凑到油灯下一看,果然挂着好大一块带脓血的皮肉。
“疼吗?”李弦把袜子搭在另一只凳子上,歪着脑袋看着李胤。
李胤,李胤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对李弦点点头,从牙齿缝里漏出委屈巴巴的一句,“心疼爹爹吗?”
李弦愣了愣,他居然问她心疼?
“哈哈!”李弦小嘴一咧,笑得特别真诚,“不心疼!阿爹是活该。”
“嘶——你个小混账!”
李胤听着反倒乐了,脚上那阵要命的疼劲过去,他把脚放下,脚跟踩着鞋面,坐正了看着李弦。
“李弦,爹问你几句话。
“你额头上的伤,还记得是怎么来的?”
李弦一怔,她之前是听见张郎中和关氏的话了,但她不信。
“我不记得。”
“嗯,你姑母一直待你很好,她不过是一时……嗯?”李胤反应过来,“你不记得?”
“不记得。”李弦没撒谎,她是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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