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弦牵着哭鼻子的周文清,两个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穷一富的漂亮娃娃手牵手走在街上,那真是想不让人注意到都难。
接连被两个热心路人拦住相问,不仅李弦烦,连周文清哭得都不顺畅了,于是李弦拉着他转头走进一个安静的巷子里。
记忆里这条巷子还要往里走一些才有左右人家的小门,也不常见人出入,以往多是孩子们起了纷争来这里约架打赌的。
下午的日头正大,孩子出来的也少,小李弦便松开了周文清任由他站着哭,自己在背阳的墙根底下找了块石头坐下。
她觉得好累。
浑身的力气都好像泄光了。
胸腔里的一颗心跳得嘣嘣作响,心口却堵得她喘不过气。
不仅是那个宝儿。
他竟!
有两个儿子?
小李弦回想着前世种种与今生这短短几天的见闻,她靠着墙,无力的闭上眼睛,她脑子好乱,无数难辨真假的人和事让她理不清头绪。
“可我连儿子都送走了两个,他们却还要逼着我杀自己的女儿吗?”
李胤冰冷而无助的声音又在耳边回荡着,小李弦的肩往下塌,她觉得有什么正仿佛从她的肩头往下压,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撕碎她的记忆,摧毁她的认知。
是谁在逼李胤?
为什么要逼他?
记忆中,李家并没有在京城遭过什么大难啊。
况且,什么事能逼着李胤在这天子脚下的皇城里还不得不送走儿子杀女儿?
小李弦眉头深深皱起,她全无头绪,但上一世,李胤确实有过一次是真的要杀她的。
那是她十三岁那年,北境战乱,顺安帝病中非要御驾亲征,便在离城之际,时年三十九岁的太子趁机谋逆逼父退位。
当时她身在定武侯徐毅的麾下,奉命率一支奇兵乔装太监混入太子军营解救顺安帝。
正将破开局面之时,她却不慎被一个侍卫认出了女儿身,最后她虽杀了那个侍卫,然而军中也传出她被那侍卫轻薄了的传言。
那次,李胤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拔剑杀她,骂她是孽障,脏污了他李家的门楣……
可她并不知道,原来在她四岁的时候,李胤就已经对她动过杀心了吗?
不管是什么人什么事在逼迫李胤,可他既然能送走那两个儿子以求保全,却为何到了她就不行?
他们逼他,他便要杀了她?
是!她听得出李胤说那句话时是多么痛苦,就如同他当年拔剑要砍她骂她是孽障时一样痛苦,可他总归是要杀她的不是吗。
即便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李弦的心慢慢冷下来,沉下去。
她站起身,她仰起头看向京城广阔高远的天空,她还是有点恍惚,但她不能再犹豫了。
李胤并没有变不是吗?
他们现在对她怜爱,也许是因为她年纪尚小?
又或是儿子不在身边,他才会那般用心地教导她习武读兵法?
李胤这是在拿她当他儿子的替身吗?
呵,那她,也不必再迷恋眼下这些虚假的亲情和爱护了。
周文清跟着李弦走进巷子,在太阳下暴晒了一会儿,也哭着在李弦找的那颗石头上坐下来。
他感觉自己抽泣了好久,才终于止住哭声,喘匀了气。
转头一看,却见穿着碎花小袄子的那个漂亮的土丫头又站了起来,胖乎乎的小脸上也挂满了泪水,眼神悲戚的,就如同他离开扬州时发现藏在枕头里的压岁钱一觉醒来全被阿娘搜走时的自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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