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一品骠骑大将军皇上亲封的镇北侯齐均,喜欢男人。
而且那个男人还是当今的皇上。
当年还是皇子的皇上陪着先帝南巡狩猎,中途坠马,是小侯爷以肉身挡住马蹄,以断了两根肋骨的代价保护了他。
慌乱中的一瞥,让齐均明白所谓一见钟情并非是说书先生的谎言。
少年时候的天子,意气风发,皓齿明眸。只是一面,竟成了齐均往后多年的心魔。
齐均以为,自己会带着这个秘密躺进棺材里。
但一切从天启三年冬天,朝廷为他举办的庆功宴开始发生了改变。
三年以前,长达十年宦官乱政的局面终于以大宦官徐德才的自尽而结束。十八岁的萧瑜在自己的叔叔萧瑛和丞相王慎之的扶持下登上皇位开始亲政,改年号为天启。
同年,匈奴越过边境,大举进犯大商北方。老镇北候齐正因病无法出征,长子齐均世袭父亲的爵位,带兵讨伐匈奴,一走便是三年。
塞外的风雪凛冽,战事频繁,支撑他度过漫漫长夜的,除了建功立业的梦想,就是当年萧瑜那张俊朗的脸。
齐均不是得寸进尺的人,他不求能和皇帝多么亲密,只要能再见到他,就觉得非常满足了。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你今晚去皇宫,万事要小心。现在朝廷的局势不比当年,你走了不到半年,亲王就以皇帝年少为名,自封摄政王架空了皇上,简直和当年徐德才没什么区别!”
“行了。你少说几句吧。均儿,你父亲这些话你听听就罢了,可别到皇宫去说啊。”
“知道了,母亲。”
齐均将母亲的手从自己肩上放下,又向父母告别后,才翻身上马,朝着皇宫的方向进发。
刚回到上京的几天,他听说了不少关于朝廷的事情,比如中宫的皇后是丞相王慎之的女儿,再比如摄政王排挤支持皇上的大臣等等。
但这些都不能影响他要见到朝思暮想心上人的欣喜。
十二月,上京刚刚下了一场大雪,日暮时分,皇城淹没在夕阳金黄的波澜中,显出一片空寂的景象,与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的同章台形成鲜明的对比。
“诸位勇士三年以来,在北疆奋勇杀敌,以血肉之躯保卫我大商的子民。今日班师回朝,实在是值得举国欢庆的事!本王与皇上同敬在座的将士一杯以为你们接风洗尘!”
说话者是一个续须的中年人,一身绣金华服,与皇帝萧瑜同座于上位,正是雍亲王,也是当今的摄政王萧瑛。
齐均与几位副将一起起身饮酒,眼睛却一直盯着萧瑛旁边的皇帝。
萧瑜一身冕服,端庄而缄默的坐着。依然是丰神俊朗,剑眉星目,只是比齐均印象里清减了许多,看来成为皇上并未让他的处境有太多的改善。
“舞坊里面来来回回就是这些歌舞,本王看了这么多年,实在是腻了。”萧瑛一声喝止了舞姬们蹁跹的舞步。
“本王听闻皇上擅长吹箫,今日君臣一同欢庆,不知皇叔可否请皇上为在座的各位有功之臣吹奏一曲,也彰显我大商君臣和睦?”
萧瑛看似询问,实则是命令的语气。萧瑜握着酒杯的手收紧了,指节因为愠怒而微微泛白。
齐均感觉自己的心也提了起来,他赶紧起身,单膝跪地行了将礼,道:“臣万万不敢让皇上做这些。”
“你要是敢岂不是反了天了?!”一声怒喝从齐均背后传来,说话的是从二品文官沈明,因为愤怒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皇上是九五至尊,是天子之身!摄政王,你竟敢将皇上与伶人之流相提并论!”
“哦?沈大人老糊涂了吧。臣就怎么没听出来摄政王有这层意思。不过听说,心里有什么嘴里就容易说出什么。难不成在你心里皇上就是伶人之流吗?”反驳他的是萧瑛阵营下的一个文官。
“你......!你们乱臣贼子沆瀣一气!”
“够了!”萧瑛一声怒吼。“沈明你真是老糊涂了,这样的话也敢说出来,来人带沈大人下去杖责二十,教教他做臣子的本分。”
齐均听见席间有幸灾乐祸的窃笑声。
他抬头望着萧瑜,萧瑜的眼神依然那么平静,像极了塞北无风时候的西海盐湖。
萧瑜起身,走下阶梯,一步步朝他走来。这样的折辱,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从砸碎重华宫所有的瓷器,到如今能面不改色。萧瑜知道他必须隐忍,他是笼中的猛兽,必须等待时机,才能威震山林。
“齐将军,这只曲子叫《虞美人》,你听好了。”萧瑜的声音清越中带着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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