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奶奶在隔壁楼上不敢再看,她光知道这隔壁的孔郎君是江湖中人,但不知道竟然还惹来灭门的灾事。
看了看躺在床上一无所知的元歌,张奶奶心下焦急,也不知道这群狂魔会不会来搜寻。
早上天还未亮,张奶奶便把元歌喊醒,元歌还朦朦胧胧的,就被抓着坐在桌前。
趁着张奶奶还没跟他说要做什么,元歌还闭着眼睛继续补觉,这是他之前被父亲天没亮的时候拉起来的时候,母亲教他的休息方法。
等元歌终于算是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被打扮成了一个小姑娘,张奶奶正找出自己之前给孙女做的衣裳来,她的孙女没机会穿上,今天就给元歌穿了。
“张奶奶,怎么给我穿这衣服?”
“元歌,今天是奶奶孙女的祭日,你就当帮帮忙,圆了奶奶的心愿好不好。”
元歌看着眼圈红红的张奶奶,感觉她好像真的很伤心难过,扯了扯自己头上的绒花,点了点头。
“那好吧,可是只有今天一天哦。”
张奶奶抱着元歌,有些哽咽得嗯了一声,点点头。
元歌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玩儿,昨天他搭的小房子还没弄完呢。
这时候听到了院门被人敲响,正想去开门,张奶奶匆匆忙忙从房间里出来,本想让元歌回房去,又怕太过刻意反而遭人怀疑。
深呼吸了一口气,张奶奶先是喊了一声“谁啊,大清早的就敲门?”
打开门一瞧,是两个陌生男子,昨夜虽说有月光,张奶奶看到了大致情况,但她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自然不可能看清楚这些人的脸。
所以她现在脸上的迷惑显得格外真诚:“你们是?”
“哦,老太太,我们是过路的,进来讨口水喝。”
“行啊,你们等一下哈。”张奶奶也不让人家进门,就让他们在门口站着,不过门倒是大开着。
去房间拿了凉了一半的茶壶并两个大碗就出来了,给两个人各倒了一碗。
“你们是做什么的啊?”
“倒腾点布料啥的,哪儿缺什么我们就卖什么。”
这时候元歌的球滚了过来,这是孔三元拿竹条给他编的,他有时候抛着玩儿,有时候踢着玩。
张奶奶看见元歌跟着球过来,心里一个咯噔,开口就语气严厉:“阿元,这有客人呢,你玩球的时候小心些别砸到人了。”
元歌虽然不知道为啥自己的名字变成了阿元,估计是张奶奶孙女的名字?
他捡起球看了一眼门外的两人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这是您的孙女?长得真好看。”门外两人在元歌走过来的时候就仔细盯着。
“哈哈,隔辈亲,长得像我,我年轻时候也是一枝花呢。”张奶奶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露怯。
“您这隔壁是谁家啊?怎么一直闭着门,我们刚才去敲门也没人应。”
“他家啊...”张奶奶装着露出了点莫名的神色:“他们家男人跑了,留下个大肚子的女人,这女人也是奇怪,不爱跟人打交道,动不动就说起自己当年怎么怎么样的,大家一开始看着人家孤儿寡母的还想着照料一二,结果她那个态度...啧啧,不开门也是她的做派。”说完很是嫌弃地瞥了一眼隔壁,把一个市井老太太的样子演得活灵活现。
门外两人对视了一眼,就把碗还给跟张奶奶告辞了。
两人走到街道的另一头找到领头的将刚才的事情告诉他,领头的点点头,想来这个大小姐这几年过得也并不舒坦。
虽然还有一个孩子没找到,但妻子和未出世孩子的死也算是抱了孔三元给他们的奇耻大辱,即便他能活着回来,也逃不过一个疯字,便招呼大家离开霞城。
这一天几次想回家的孔元歌都被张奶奶找各种理由拦了下来,直到下午隔壁才又传来尖叫声,是送蔬菜的人敲门发现没人应,一推却发现门没锁,里面是炼狱般的场景。
“杀人了!杀人了!”
元歌站在院子里,没有管滚出去的球,他好像听到有人喊杀人了?
张奶奶再一次试图拦住他不让他出门,孔元歌这次没有再放水,他年纪小又学过武,身形灵活,不是张奶奶一个年级这么大的老太太拦得住的。
元歌提着有些不方便的裙子跑到自家门口,血,都是血,除开那个丫鬟,所有人都是被隔断动脉而死的,流了一院子的血。
元歌踩着那些血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院子中间那具大着肚子的尸体。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赶上来的张奶奶捂住了眼睛。
虽然只扫了一眼,但也看到了他的母亲,死不瞑目的样子。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元歌都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就是那个血色的院子。
一直到六月,孔三元才赶回霞城。
然后他再见到的只有一座坟墓,元歌看着父亲拉着他对着墓碑痛哭流涕,知道冷玉是怀着七个月的身孕死的时候更是以头抢地。
张奶奶也站在一旁:“三元啊,你不要再管江湖里面的事情了,好好把元歌拉扯大,毕竟也是冷玉的骨血。”
孔三元拉着元歌给张奶奶叩头,感谢她保住了元歌的姓名,感谢她给玉儿立了一座坟。
张奶奶叹气,看着孔三元带着孔元歌离开了霞城。
孔元歌唯一的行李就是那柄木剑,却在某一日被酒醉的孔三元折断,“剑?练剑有什么用呢,元歌,你答应父亲,绝对不要再碰剑!”
五六岁的元歌看着自己的剑被丢在一旁,不敢吭声。
那时候的孔三元白天看着还是清醒理智的,只是到了晚上看着元歌肖似亡妻的脸庞,还是忍不住一罐罐得给自己灌酒。
但元歌知道,他父亲已经疯了。
后来,孔三元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癫狂,再三犹豫之下,带着元歌来了关城。
原来他之前救下的那对夫妻便是关城诸家诸继忠和蒋氏,将元歌托付给他们之后,孔三元就拿着自己的剑离开了。
元歌原本默默站着看父亲走远,直到他快要从自己的视线里面消失,才挣开诸继忠的手像孔三元跑去,五六岁的小孩子哭得泪流满面:“父亲!父亲!能不能别丢下我!”
他已经没有了母亲,父亲也要丢下他吗?
孔三元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再回头,运转内力几下就消失在了孔元歌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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