歉是要道的,但是怎么道,得有他来决定。
纪绍棠坐在心里咨询中心的椅子上,手里抱着一个玻璃杯,杯里是温水,不烫,抱着刚刚好。
程见秋坐在他对面,看着她刚做完的脑部CT.
“杏仁核和海马区没有病变的迹象,大脑,小脑都正常,没有并发性情感问题。”看了许久,程见秋终于发言。
杏仁核和海马区跟情感能力有关,如果这个区域病变,会导致患者情感冷漠无法共情,通俗来讲就是冷漠综合症。
纪绍棠抱着杯子的力道小了一些。
其实正常不正常,对她来说只有一个结果——冷漠综合症严重到哪种程度了。
程见秋提出假性冷漠综合症诊断的时候,纪绍棠是不怎么愿意的。就算不诊断,她也知道自己情感冷漠无法共情。
在她还是一个住院医的时候,院里死于各种原因的病人她见过不少,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医生的情绪感知是有一个过程的,刚开始看到生老病死会难过,会跟着病人家属一起哭,在哭过几次之后,就逐渐麻木,直至冷漠。
这算是一种自我保护,当一定的负性信息过载时,会引起自身情绪的变化,自身情绪变化被感知之后,神经就会传达一种理性认识,知道这是错误的,这种理性认识引起自我保护,将情绪与认知剥离。
过载保护就是这个意思。
纪绍棠没有这个自我保护,她直接跳过了前面两个过程,到最后一步。
事实上,她不需要这个保护。
冷漠综合症因为职业特殊性,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件坏事。
程见秋所谓的没有病变,并不代表她没有病,只是说,还没有严重到引起杏仁核和海马体的病变萎缩。
真到了这个程度,她可能就和死人没有区别了。
程见秋又拿起另一份文件,纪绍棠抬头瞥了一眼,手里杯子又捏紧了。
程见秋时而皱眉,时而舒展:“SDS抑郁量表还有些问题。可以说,比你上次测量的已经好了一些,但是远远比不上正常人数据。”
说白了,你还有病。
纪绍棠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琥珀色的瞳仁看不出情绪:“我知道了。”
程见秋点点头:“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纪绍棠盯着玻璃杯里的水面,缓缓升起涟漪的清水里能看到她的脸,还有她头顶的木条天花板。
有暖黄色的灯光打下来,水面看着也变成了暖黄色,黄澄澄的一片。
“没有。”
程见秋十指扣在一起,牵动唇角,一个很无奈的表情:“有问题随时跟我联络。”
这话说出来就是要下逐客令了,纪绍棠放下杯子,站起来,说:“我会的。”
程见秋知道她不会。
一个人愿意来心理咨询,是做了倾诉的准备,很少有纪绍棠这种只做测试,什么都不说的人。
他接待过很多人,有些人倾诉起来,能从晚上八点到凌晨,有些人说起来就是一天。程见秋主观上是喜欢接待这种病人的,因为他们往往有问必答,更容易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好对症下药。
纪绍棠这种,就是反例。
对贺颜深的问题时,她说的挺多的,对上自己,怎么就无话可说了呢?
程见秋也看到了那条热搜,他的判断没错,贺颜深认知里自己的妻子就是纪绍棠,纪绍棠的孩子的确是贺颜深的。
程见秋已经跟佛系了,对纪绍棠,他要求不高,良性发展就好。
没有病变,SDS量表还行,这就已经是良性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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