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里平时里在县学苦读,不会常来,故而江秀才也没能发现。
不过,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
有回,白千里背着个书袋,往江家院中张望之时,就直直给在家的江秀才撞上。
奉节村里的读书人不多,秀才拢共就那么三、五个,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故而,江秀才同白千里不相熟,倒也相识。以往江秀才在镇上摆摊,白千里在镇上读书,俩人是遇到过两回。
见面时,白千里话不多,却十分知礼。
有回,摊子上一下来了三、四个主顾,江秀才一时忙不过来。刚巧路过的白千里,二话不说,放下书袋,就帮着他写。
那一手娴熟的馆阁体,看得江秀才不免汗颜。
后来主顾都满意走了,江秀才想到白千里家中贫寒,便想把赚来的钱,贴补一半给他。
谁知,他却不受,只道:“江伯父客气,举手之劳。”背起书袋,直接走了。
很是干脆。
江秀才还沉浸于他的一手好字不可自拔,完全没注意到他称的那声“江伯父”,其实过于亲近了。
所以,当江秀才见到白千里出现在他家门前,就以为是来找自己的,不疑有他。
热情招呼道:“千里怎么来了?进来坐。”
“小侄日前做了一篇文章,想向江伯父讨教一二。”白千里顺势应道。
“好好好,拿来看看。”江秀才高兴,颇有些惜才的意味。
那是,他第一次坐在江家的院子里,细细打量江陵生活的地方。
庭院收拾得井井有条,纵然种有桃树,却是干净得连一片落叶也看不见。
院子一边是晾晒的衣服,另一头是晒的菜干。一只肥大的母鸡在鸡窝中咯咯叫唤。
每一处都显出女主人的勤劳、能干。
桌上放着一个圆形的绣花绷子,上头还插着针。帕子绣了一半,面上竹叶苍翠,栩栩如生。
好一手绣活!
白千里家有寡母和未出阁的妹妹,俩人时常做针线活。有时做好了帕子和香囊,会让他带到镇上的铺子里寄卖,贴补家用。不过,她们手艺一般,也卖不出钱来。
相较之下,江陵的绣工高出实在太多了。
安静想了会,白千里才回过神:自己这是瞎想什么?怎么探究起人家姑娘家的绣工。
此刻,江陵从厨房高喊了声:“爹,红豆汤熬好了。”
待她端出一碗热腾腾的红豆汤时,发现院中坐着白千里,心下有些慌乱,面上却笑着问:“爹,来客人了?”
“是,认识一下,白家千里,已经考上秀才了。”江秀才笑呵呵介绍,“小女,江陵。”
白千里起身行礼道:“江姑娘。”
江陵就想到他那日跑到院子里,折了枝桃花,说要送她,不禁莞尔。
便道:“小秀才,喝碗红豆汤吧。”
红豆汤炖得香甜、软糯,白千里莫名觉得汤如其人,一般甜,一般软,那般诱人。
心中想起诗佛的一首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他的脸,莫名就染红了。
注释:“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据”一诗,出自于李白的《长干里·其一》。“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一诗,出自于王维《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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