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里边十分安静,以五色土铺陈出来的道路两边,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偶有黄鹂鸣叫之声,随风传来,——却这黄鹂鸣叫的声音,更衬得宫中幽静。
沿途遇到的宦官、宫女,以及郎官们,都是悄无声息,看到荀贞,无不恭恭敬敬地下拜行礼。
在两个宦官的引导下,荀贞负手而行,缓步晏然,对给他行礼的这些人,分别和蔼点头,有时见到认识的,如那郎官,有的是他帐下诸将或幕府文吏的子弟、族人,还会暂停下脚步,与他们说上两句话,丝毫没有当今朝中执政、刚把袁术消灭的威风。
然而他虽颇平易近人,却在这些郎官、宦官、宫女们的眼中,则是威风凛凛,哪怕他已经走过去很长一段距离了,伏拜在地的郎官、宦官、宫女们仍尚未起身。
顺着进了宫门后的这条宫中主干道行了一段距离,折往右行,上了一条较为窄小的支路。
这支路,是通往刘协非朝会之时与大臣相见的小殿去的。
这条支路上,一样也铺了五色土。
——这些五色土,都是从徐州彭城运来的。
到了殿中,刘协还没有来到,荀贞便在殿内等待。
宦官们给他奉上席子,请他入座,荀贞却不肯坐,便就站着相候。
等了没有太久,由赵悦等宦官和荀悦、丁冲等近臣陪同着,刘协自侧门入到殿里。
人还未到,赵悦的声音就先传到:“圣上驾至。”
荀贞撩起衣袍,下拜於地。
很快,纷杂的脚步声传来,知是刘协进了殿中,荀贞便朗声说道:“臣荀贞拜见陛下。”
刘协还在变声期的憨哑的嗓音旋即响起,说道:“荀公,快快请起。”
荀贞站起身来,朝向殿上正中龙椅的位置,不过并没有抬头,而是目光下视,却虽是下视,也能看见龙椅附近,看见穿着衮袍的刘协已然在龙椅坐下。
紧跟着,刘协的声音又再度响起:“荀公,后天不就是朝会了么?公却怎么今日入宫?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紧要的大事?”
荀贞答道:“回陛下的话,要说大事的话,倒也的确是一件大事,臣需奏禀陛下。”
刘协问道:“是什么大事?”
荀贞和刘协相识已经快一年了,平时没少见面,对刘协他现在已是非常了解。
刘协平时说话的惯常语气,包括小动作,荀贞俱是了然於胸,可是今天,他却觉得刘协好像与往常相比,似有不同之处。因为今天从见到刘协到现在,不过才片刻功夫,刘协只不过才说了几句话,他暂时尚且分辨不出这不同是什么东西,但却真真切切的已然是感到了不同。
却说这刘协也的确是和之前有些不同。
而这不同为何会有,实际上也无需多猜,自然就是因为杨彪昨日对他说的那些话而造成的。
尽管杨彪昨日的那些话,刘协终究未有全听全信,对荀贞的忠诚,他到底还是没有完全疑心,可是他毕竟饱经苦难,在这方面是很敏感的,同时杨彪乃为忠臣,他又相信杨彪,所以杨彪的那些话,对他肯定也还是造成了一定影响,故而今日见到荀贞,他就难免有点不自在。
荀贞虽是一时分辨不出刘协的这点与往日之不同,是不同在什么地方,然他却亦没有就大胆抬眼,去仔细观瞧刘协的表情,仍是恪守臣礼,恭恭敬敬地躬身殿中。
他回答刘协的问话,说道:“回陛下的话,臣所言之大事,其实也正是与后日的朝会有关。”
“与后日朝会有关?”荀贞说道:“陛下,有一件事臣打算在后日的朝会上上表陛下,因此事关系重大,故臣以为,最好是先和陛下通个气。”
刘协问道:“是什么事?”顿了下,拍了下额头,好像是忽然想起了一事似的,笑道,“是了,荀公,你所说的此事,可还是定都许县此事么?”
荀贞不答反问,恭敬问道:“陛下为何会有此问?”
“荀公,太尉杨公昨日进宫求见於朕,——此事荀公可知?”
荀贞自若说道:“臣不知。”
“那正好,朕正想与荀公说说此事。荀公,你可知杨公昨日入宫觐见,是为何事么?”
荀贞问道:“臣斗胆,敢问陛下,是为何事?”
“杨公他也是为的定都许县这件事!”
荀贞说道:“哦?”
“荀公,你之前给朕提出的定都许县的原因,其中一个不是洛阳宫城现在不宜居住么?杨公对此,提出了一个解决的方案,……荀公,朕觉得杨公的方案倒似可取,想听听荀公的意见。”
按理说来,荀贞这时该顺着刘协的话,问杨彪提出了什么方案,可刘协话到了此处,荀贞却没再接他的腔了,反是将话头调回,顺着自己刚才的话,说道:“回陛下的话,后日朝中臣打算要上表的,并不是定都许县此事。”
“……,不是此事,那是何事?”
荀贞说道:“回陛下的话,臣打算上表的此事,是与太尉杨彪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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