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老人没有说明何辅究竟哪里错了,何辅也没有抵抗,一边低头轻嗯了句,一边将老人如同冰块的腿脚抱在怀里……
“入车的汉子叫张角,是太平道的大良贤师。”
马车骨碌碌,外面只有暴烈寒风怒吼,过了许久,老人突然开口。
何辅低眉道:“小痴知道,小痴在雒阳时就知道了。”
老人微微点头,周小婉送来的诸多信件里,有专门提及太平道的事情。
“小痴有没有想过……为师为什么要与他们勾连?”
“小痴不想知道,先生自有先生的道理!”何辅毫不犹豫开口。
……
“他们是导火索。”
“是改变这个世界的导火索。”
“这根导火索是为师点燃的……”
老人说了句让何辅呆愣话语,又见老人微微皱眉……
“这话语又不对,没有为师,这根导火索也会自己点燃,即使为师提前掐灭它,它也会再次点燃,而那时……或许小痴已经年老无能为力之时……”
“正如为师这般。”
老人笑了笑。
“一个注定会改变世界的导火索,一个是在你年老无能为力之时点燃,一个是你年轻力壮之时点燃,一个可以在大争之世扭转乾坤之时……”
“你会如何选择?”
何辅沉默片刻,又一脸坚定。
“小痴选择先生!”
“小痴更愿意先生长命百岁!”
老人咧嘴笑了……
“呵呵……”
“竟说孩子话语。”
老人又笑道:“为师在邙山与你留了些东西,算是你的课业,一份需要用你一生才能完成的课业,为师若死在了路上,希望你能够完美的将它完成。”
“不做!”
“先生若死了,小痴就不做!”
看着何辅一脸坚定,老人伸出手掌,何辅不由自主将大脑袋伸到老人面前,没有“梆梆梆”三下,只有轻轻抚摸……
老人一日病重一日,在马车日夜赶到河内时,老人消瘦的只剩下百十斤,消瘦的如同一个十岁的孩子,人更是连续昏迷,昏迷的时间一日多一日……
过了孟津渡,回到邙山小院后,老人昏迷了两日,清醒过来时,老人精神突然变好,晚饭也奇迹般的吃了一碗饭食,何辅精神大振,自翠云观赶来的孙氏却极为担忧。
饭后……
“小痴。”
老人微笑开口。
“许久没躺在院子里赏雪了,今日陪为师赏雪吧?”
何辅没想到老人会说了这话语,随口说道:“一路上都在风雪中,而且外面很冷的,等先生病愈了,先生想在哪赏雪,小痴就背着您去哪!”
老人摇头轻笑道:“路上风雪,又岂能与家中赏雪一般?”
何辅还要摇头拒绝,阿娘却拉了下他手臂。
“先生想赏雪,小痴……小痴还是把先生最喜爱的躺椅搬出去吧。”
何辅心下陡然升起一阵不祥预感,手掌一抖,竟把手中碗筷跌落在地……
“先……先生……”
老人没有看向跌落的碗筷,淡淡看着外面飘荡着的雪花……
“为师想看看……”
“看看雪景下的雒阳……”
何辅双眼雾气弥漫,用力眨了眨眼睛,起身走向内间。
“先生想看雪景,小痴这就准备。”
……
一张普通躺椅,一张用了几十年的木桌,一壶酒水……
“小痴,你见过天堂的样子吗?”
何辅低头不语,两滴泪水滴落,头顶传来没有温度的轻微震动……
“为师是见过天堂的,而那里……就是为师的故乡。”
“为师的故乡……”
“到处都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不是雒阳那般破木头马车,是钢铁做成的车子,很是漂亮,不需要牛马拖拉就可以日行千里……”
“村村通路……不是下雨就泥泞难行道路,是干干净净的水泥路……”
“小痴,你能想象得到吗?天上飞机,地上跑着的列车,海上飘荡着的如山巨轮,全都是钢铁做成的……”
“人们坐在家里,即便自己的亲人在万里之外,也能看的到,听到亲人的声音……”
“人人读书,人人可以穿暖吃饱……”
……
“为师……”
……
“为师想家了……”
……
“呜呜……”
“呜呜……呜呜……”
“呜呜……先生……呜呜……”
……
大雪簌簌,只有一个魁梧少年低头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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