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因何故?”
刘盈一声余怒未消的询问,将阳毅飞散的思绪拉回,就见阳毅惨然一笑,缓缓将额头靠在了脚下的陈木地板之上。
“臣,有罪……”
“故臣自罚久跪,以待陛下降罪于臣……”
看着阳毅缓缓叩下的头颅,刘盈心中,莫名感到一阵刺痛。
对这个从小和自己玩到大的‘太子陪读’,刘盈的感情不可谓不深。
尤其是在刘盈头顶太子之名,生、长于深宫的大半人生中,这般真挚而又纯粹的友谊,对刘盈而言更显珍贵。
若非如此,刘盈也不可能在今日,那般重要的军议当中,放心将阳毅安排成自己的托。
但此刻,当阳毅满目惨然的在面前叩首告罪,刘盈一时之间,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卿……何罪?”
迟疑的吐出这句话,刘盈面上纠结之色更甚。
——刘盈自己也不知道,这句从未在脑海中出现过的话,是怎么从自己嘴里说出去的!
但阳毅的回答,却让那一抹纠结迅速消散,转而由一股名为‘恨其不争’的情绪所替代。
“臣之罪,乃当百官之面直谏,致使太后羞愤难抑……”
“住口!”
阳毅话音未落,刘盈便再次罕见的发出了嘶哑的咆哮声。
算上方才,在长乐宫那几声呵斥,刘盈这一生少有的几次失态,几乎全都集中在了今天。
但对于刘盈的恼怒,阳毅却丝毫不畏惧,只底气十足的挺直上半身,孑然跪立于殿中央。
“阳毅!”
就见刘盈又是一声号呵,旋即环顾一圈四周,确定殿内没有第三个活物之后,才快步来到了阳毅身旁。
“得议和之果,卿便已是大功告成,何至于此?”
“卿何以几度重提舞阳侯事,乃至太后颜面尽失啊!!!”
看着刘盈吃力的将声线压到最低,嘴上却问出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阳毅在片刻之前暖起来的心,在此刻便又沉了下去。
“唉……”
“这位陛下,实在是天真到让人……”
暗自摇头一笑,阳毅便稍抬起头,同样压低声线问道:“舞阳侯意欲何为,陛下莫非不知?”
“前时,太后私赦舞阳侯死罪,复其官、爵之事,陛下莫非亦不知?”
见阳毅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反倒是又将问题仍回给自己,刘盈面色稍一滞,顿时有些纠结起来。
“舞阳侯之议,左右不过好大喜功,贪恋兵权之类……”
“及太后赦舞阳侯之罪,复其官、爵,朕为人子,又怎好劝阻……”
听出刘盈话语中的落寞,阳毅几近绝望的心中,总算是燃起一丝希望的烛火。
“知道落寞,还算有救!”
确定刘盈没有‘任凭老娘把持朝政’的躺平心理后,阳毅便也不再犹豫,将早就准备好的腹稿尽皆道出。
“陛下方才问臣:因何几提舞阳侯故事,乃至太后威仪有损。”
“然臣以为,臣今日之所为,非但未使太后威仪有损,反使陛下、太后之威仪皆盛!”
面不改色的说出这句让刘盈瞠目结舌的话,阳毅便悄然把腿从屁股底下收回,顺势在刘盈面前盘腿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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