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淑敏喜获大丰收时,刘军的媳妇兰花一个人坐在山头小卖部的石凳子上,寂静无声地晒太阳。她现在的境况糟糕到极点。店里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自从成立农业合作社以后,村民们不约而同地去往文体活动中心周凤莲的店子里消费。
她扶着额头,手肘支撑在桌子边。这张四方桌往日盛极一时的景象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人去楼空。她依稀看到村民们围着这张桌子里三圈、外三圈地打扑克、下象棋、斗地主。吆喝声、笑声、扯皮声、这些以前觉得刺耳的声音,现在想来却是一种幸福。
四方桌嘎吱作响,像是在控诉主人的自作自受。兰花一天比一天消瘦,她现在瘦得像个干柴棍。先前合身的汗衫现在像是挂在身上,大了一圈。她的脸呈现出一种暗黄色,仿佛乌云密布,暴雨随时来临。头发乱糟糟的捆在脑后,像一根兔子尾巴。
她就那样坐着一动不动,突然咳嗽了一声,扭过脸朝着地上吐了一口混着鼻涕的黏痰,隐约间能见到一小长条血丝。这样的天气,太阳持续地照在身上,一般人会觉着火辣辣的。她却甘愿坐在太阳底下,让这种灼烧肉体的感觉能减少一点儿她心灵上的疼痛。
兰花曾经红极一时,谁见到她都会礼让她三分,她可是村里响当当的人物。哪家有什么喜事、丧事,婚嫁娶女生儿子的事情,她准是先知道的那批。那时候,村里人喜欢在这里听她瞎扯,顺便带动了她店里的生意。
不过是一年时间,兰花这种优越感就从天上落到了地下,就像刀尖剜在她的心上。她剧烈地咳嗽,咳得感觉心脏五脏都要跟着蹦了出来。嘴角边的涎水掉到了下巴以下,她用手背一擦,将它甩到了地上。
兰花重新翘起二郎腿,面无表情地又陷入沉思,享受这难得的安静时光。我们的小灵通兰花沉浸在一种不知所措的境遇当中,她隐隐听到马鸣山的鞭炮声,声音那么远,又那么近。她曾经要势不两立的那家人,现在弄得风生水起,她却在一片萧条肃静之中。
“有什么了不起的?”兰花的嘴里小声冒出这么一句话,仿佛能泄去她身上的焦虑和不安。上次跟周凤莲打架的事情历历在目,她知道那家人是不好惹的主儿。但是,她又心有不甘。
上午,她听张慧琴说农业合作社的山茶油提炼出来了,问她要不要再继续加入她的行列。她当机立断,绝不能跟他们挂钩。她说:“弄出一两油,就觉着她的能耐大了?这才是开始!要是我们做,我们一样可以!”
张慧琴的嘴一撇,不置可否。现在村后头就他们两家人没有加入农业合作社,刘大方一直持反对的态度,干扰着张慧琴。不过,张慧琴没有那么急迫地想加入,刘福贵搞的鱼塘今年看上去不错呢!
兰花换了一个姿势,放下二郎腿,双手支撑下巴,望着篮球场的方向发呆。她看上去像没睡醒一样,眼皮肿胀,眼角隐约显出一小粒米黄色眼屎。她蜷缩在这里,像一个被抛弃了的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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