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
太子萧悫颔首,喉间发出低沉的应答声,“嗯。”
侍卫做了延请的手势,萧悫于是来到殿外廊下,脱掉那件被雨水微微淋湿的斗篷。
太子胡人长相,颧骨分明,眼窝深邃,眉毛浓密,一对鹰瞳是与众不同的灰色。唯一像中原人的地方,便只有他圆润饱满的下颌。
明光殿中突然传来中年男子浑厚的怒音,“慎之,过来!”
萧悫在原地抖了三抖,依旧低埋着头,迟迟疑疑不敢进殿。
对方的声音越来越近,宛如乌云压顶,“你今日所作所为,我已尽然晓得。若你能讲出自己错在何处,我即刻准你回去歇息。”
“阿……阿爹……儿子……只是想劝三弟莫再毁坏谷仓,谁知他……忤逆兄长……我……”
太子的嘴唇麻木地一张一翕,终究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孽障!”
皇帝一声暴喝,吓得萧悫双膝发软,直直跪在青砖地上,鼻腔里也发出阵阵呜咽。
“这才几个时辰,已经有十几位大臣呈奏章弹劾东宫了!这太子之位,你若不意坐稳,就速速滚下去,让别人来替!”
“……阿爹,儿子不孝,儿子知错了!”萧悫深深叩首,哭嚎着乞求父亲的原谅。
皇帝从殿里迈步出来,直到屋檐下的雨幕前才停住。双手背在身后,粗糙的指尖轻颤。
“若没有你的母族与何子竭力相护,你以为大周臣民会顺服你这异族太子么?”
事到如今,萧悫还是认为自己犯错后只需向父亲求饶,父亲就会顾念他番邦母族的恩情而放过他。他从来都没有悔改过。
“阿爹教训的是,儿子知错了!求阿爹饶了我这一回,儿向阿爹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太子资质平平,只有出身特殊些,让仁泰皇帝不得不一再心软。
“后日钰儿进学,你也过去听听。你一个弱冠之年的男儿,我看竟还不如他们几个垂髫的孩童懂事!”
萧悫被训得脑袋嗡嗡响,这讥讽的话语又落入耳中,雪白的脸庞登时透出难堪的红色。
淑妃那两个孩子,确实令他厌恶。皇帝没来由地偏袒他们,衬得他一点也没有长兄的威严。
可萧悫的太子地位是任何人不可撼动的。
他母亲出身塔扎国贵族世家,这个家族近百年来一直掌控着塔扎的外事,就连大周的太祖皇帝灭梁登基,也离不开他们的鼎力相助。
太子之位安定,两国邦交就安定。
前十年倚仗母族,后十年倚仗周朝,所以他完全有恃无恐,除了父亲萧胡歌,无人再能入他眼。
两天后的辰时,仁泰皇帝亲自领着太子驾幸明瑟轩,碰巧萧如钰和她的小伴读正在行拜师礼。
谢疏影清楚地记得,上一世,明瑟轩是长乐皇帝萧憙的居所。今日仔细观赏,才体会到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秀丽景象。
此处三面环水,视野开阔,又背靠石林松丘,风水极好。将门窗全部敞开,人就恍若置身于一幅山水画卷之中,神思飘逸,心胸畅快。
柔佳公主为老师奉上束脩,接下来便要轮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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