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时分,军账外,已是嘈杂一片。
契丹士兵们来来往往,或生火,或做饭,或调动。周汴知道,这代表着他们要走了。
这些契丹人,将会越过蒙阴河,击破白闻喜的西路军,马蹄所过处,寸草不生,剑指丰州。
帐帘被人倏的掀开,却是阿保机走了进来。
“你在这里?”阿保机抬头看到周汴,先是愣了愣,随即看见耶律海兰像只温顺的小猫一样趴在周汴的腿上,阿保机的脸色骤然黑了下来。
“咳咳。”阿保机咳嗽道,“大狼主,属下有事禀告。”
周汴突然感觉到腿上的耶律海兰睁开了眼,下一刻,耶律海兰就坐了起来。
他这才意识到,耶律海兰根本一夜没睡。
她只不过,是趴在自己腿上而已。
耶律海兰白了一眼周汴,眉宇间,带着不成器的恼怒。
她拢了拢头发,说道:
“怎么了?”
“大军已经开拔,大狼主,我们是时候动身了。”
“耶律宗和阿史那重光呢?”
“他们已经领着先头部队出发了。”
“好。”耶律海兰点了点头,转向了身旁的周汴:
“在这里等着我回来,还有,别忘了我跟你说的话。”
周汴呆呆的点了点头,看着耶律海兰起身往门口走去,他忽然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变得空落落的,急忙说道:
“等我杀了耶律燕,可以去找你吗?”
耶律海兰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周汴,笑容满面。
“好哇。”
……
川阳军驻地。
经过了几天的休整,李心安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也不知是他福大命大,还是周汴潜意识里面心慈手软,那本该要了他命的一箭虽然射中了要害,但却不深。
“李兄,身体怎么样了?”叶青岚探望道。
“已经没大碍了,可以自如活动。”
李心安的表情显得有些落寞,似乎身体伤势的好转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叶青岚盯着李心安的眼睛,叹了口气:
“你还是想去救人,是不是?”
“……对!”
“我和常玉大哥聊过这件事,他的意思是,人,会救。你,不能去。”
“为什么?”李心安惊愕的抬起头,看着叶青岚。后者一脸严肃,显然不是在说什么谎话。
“这应该是也是裴帅的意思。”叶青岚说道,“这些天,他都没有来看你,只怕是早就做了这个决定,一直在躲着你罢了。”
“师傅为什么要这样做……”李心安一脸迷茫,“我不能不去啊。”
“你很清楚你自己身上的弊端。”叶青岚深深的叹了口气,“李兄,你太容易感情用事了。”
“……我可以改。”
“难。”
叶青岚摇头说道:“一个周汴就让你救人心切失去了对情况的正确判断,更何况,现在是去救为了掩护我们而留下断后被俘的慕容白和萧玄感呢?”
“到时候,李兄,你会比谁都更激动的。”
李心安默然不语。
“这些天,我和常玉大哥聊了很多,从他那里得知了你的很多过去。”叶青岚说道,“我很难相信,之前的你,居然那么……冷血。”
“常玉大哥说,你十五岁那年,带着三十名血衣堂杀手去刺杀秦州百里剑楼的楼主薛成,薛成生性残暴,酷爱出游打猎。你们的刺杀行动不知道何时泄露了出去,薛成预先设下埋伏,你们损失惨重,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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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孤身一人逃脱,最后走投无路,一头扎进了汉水。”
“薛成在汉水旁威胁你,他将受伤被抓的血衣堂刺客全部剥皮抽筋,在汉水边剁成肉泥,扔进汉水。血水将那片河水浸染的通红,即使这样,你也没有露面。”
“最终,薛成认为你已经死了,放下了戒备,你这才从汉水中一跃而出,取走了薛成的头颅。”
“李兄,相比当年自己人就在眼前被残酷虐杀的你而言,现在的你,真的变了许多。”
李心安听完,一阵感慨:“是啊,现在想想,记忆中的那个我居然这么陌生,很难想象我当初是怎么忍下来的。如果当年那个在染成血红的汉水中憋了两个时辰的十五岁的我看到现在的李心安,只怕也是不敢相信吧。”
“不,现在的你就很好。”叶青岚说道,“我们可不希望,自己的堂主,是一个对人命充满漠视的大魔头。如果是的话,慕容白他们拼死断后,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所以,我更要去救他们。”
“所以,你更要老实待着!”
常玉从外面走了进来,李心安无奈的说道:“师兄,我保证不添乱。”
“这已经不是谁去的问题了。”常玉面色凝重,“恐怕,我们谁都去不了了。”
“又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得到情报,契丹人有大动作,近十万人陈列在距离我们不到一百里的地方。”
“情况已经属实了?”李心安和叶青岚对视一眼,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师傅和白闻喜怎么决定?”
“目前还不知道,但师傅给我下了命令,一旦发现契丹人大军,立即将你们送回丰州。行李已经收拾好了,一个时辰之后就出发。”
“我不走!”李心安怒道,“师傅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你留在这里只是添乱而已。”常玉说道,“真打起仗来,你有什么用?师傅还得分出精力去照顾你,你说你会改,你说你不感情用事,那你现在赖着不走,又何尝不是在打你自己的脸?”
“我……”李心安一时语塞,丧气的低下了头。
正在这时,付康的声音在营帐外面响起:
“李公子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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